车内开了空调,?暖风柔和地拂过祁寄的脸颊,?却没能为他微凉的皮肤添上多少热度。
后知后觉的,?祁寄这才感觉到了紧张。
身前和他距离不过一臂的,就是不久前还站在舞台正中央的男人,?那时他万人瞩目,?却能从人海里一眼对上祁寄的目光。
而现在,?空间密闭,无人打扰。
他的视线依旧只落在祁寄身上。
祁寄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看见裴俞声注视着自己,?一双浅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男人的瞳色很特殊,祁寄从未在国人里见过这种颜色,像瞳仁之上又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那双眼眸给人的感觉也很奇特,?乍一看去并不像人的眼睛,倒更像是凶兽的竖瞳。
祁寄也曾猜想过,总裁先生是不是混血。男人的脸部轮廓极为立体,眸色不似寻常人的黑色,鼻梁和眉骨也都是雕塑艺术家最爱的那种立体弧度。
但祁寄不惯多问,这些猜测也只是默默塞在心里。相处了这么久,他只对裴俞声本人的性格有了些了解,?却仍然不清楚对方的其他状况。
而且即使是了解过这么久,?被男人用那双浅色眼眸注视着,祁寄依然会生出一种压迫感。
之前每次无意瞥见对方,?一和男人的视线撞上,祁寄就会本能地躲开。可现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实在不好挪开视线,?他的声音就不自觉绷得更紧。
“为什么会在意我的想法”
这句话说得结结巴巴,明显比之前两人对话时紧张了很多。虽然祁寄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警惕的反应。
然后他就听见男人笑了一声。
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祁寄的头发,揉散了那种无名的紧张。男人又极自然地帮他将散乱的额发拢到耳后,露出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
裴俞声语气淡然,听起来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在你心里是那种什么都不会,连睡觉都睡不好的人。”
祁寄一愣:“怎么会”
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裴俞声想的自然也不是这个原因。
但他又不是瞎子,要是小朋友有尾巴,那刚刚对方恐怕是连尾巴尖上的软毛都尽数炸开了。
小朋友喜欢猫,也像极了猫崽。还懵懵懂懂的没搞清楚,就已经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裴俞声好不容易顺毛撸着哄了这么久,才终于能被允许靠近伸手抱一抱。他实在不想再把这只脆弱敏感又戒备难消的小猫吓跑。
更何况
他自己都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面前的猫崽不知男人所想,还努力地想要辩解:“裴先生这么厉害,怎么能说什么都不会”
他才刚看过对方光彩夺目的一面,再看见对方主动暴露出的伤口和弱点,就更难心安。
祁寄绞尽脑汁想安慰对方,又不擅长,努力拼出一句:“而且失眠这种事,自己也很难控制,裴先生按时治疗,按时吃药,一定会康复的。”
相较于祁寄的认真,裴俞声听完,却只是笑了笑。
“是吗”
他似乎并不怎么认同这个说法,但也没有费力去反驳。
祁寄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裴俞声从来不是没有自信的人,他向来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可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却隐隐带上了一种倦意,似是旧痛入骨,疲惫难消。
祁寄突然想起了会前男人在洗漱间里说过的话。
他已经十三天没能好好休息了。
而且裴总今天还是临时赶回来的。越洋飞行至少十几个小时,一下飞机又要在大会上演讲。
就算裴俞声没表现出来,他现在肯定也已经累到极点了。
祁寄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原因,他也就此打住话题,轻声道:“今天回去,裴先生早点休息吧。”
裴俞声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低声道:“嗯。”
见对方的疲倦如此明显,祁寄本想安静一会儿,让对方先在车上休息,却没想到裴俞声主动开口:“这些天确实没怎么休息好,只有通话的时候能睡一会。”
他说的是两人单独打的电话。这两周祁寄虽然住回了家,但每天都还会和裴俞声通电话。两地有时差,那边深夜时,祁寄这儿还是白天,不忙的时候,两人会多聊几句,之后,祁寄就会放轻声音,等那边男人睡着了,再小心地挂断。
祁寄好奇:“电话也有用吗”
那下次再出差时也可以考虑一下这种方法。
“嗯。”
裴俞声放下手,展臂搭在椅背上,正好圈到祁寄所坐的范围。
“不过电话一挂断我就会醒,睡着的时间也不算久。”
会醒
祁寄没想到这个,裴俞声回来前也没提过,他一惊:“是挂断的声音吵到你了吗”
“没有。”
裴俞声说。
“是因为听不到你的声音。”
“我”祁寄又有些结巴,“我以为裴先生睡着了就挂掉了。”
“没关系。”男人一抬手就碰到了祁寄的后脑,揉了揉那细软的黑发,“今晚回去补一觉就好。”
虽然对方这么说,祁寄依然没能打消多少愧疚感。他这才是真正的玩忽职守出差的两周,总裁先生一分没少地把兼职的工资打了过来,祁寄却连电话都提前挂掉了。
为此,一回到玫瑰别墅,祁寄就一点异议都没有地穿上了那身带圆圆耳朵和球球尾巴的白熊睡衣。
连第二天早上,祁寄又发现自己黏着对方抱着人胳膊醒来时,都尽职尽责地压下了所有对陪床工作不负责的想法。
其实这种事次数多了,祁寄自己也不可避免地习惯了一点。相比之下,总裁先生比他要淡定得多。至少祁寄从来没在睡梦里被推开过。
清早起床,晨练结束后,两人一同用过早餐,都没有急着出门。
员工大会后按惯例要放假一天,裴俞声刚出差回来,今天也没什么要事,他去了书房办公,祁寄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即使是补眠,裴俞声昨晚也没有睡太久,早上更是六点就起床了。有了电话的教训,为了防止总裁先生想小憩时自己这个护工不在,祁寄索性也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单独的沙发,他坐远一点,看不到办公桌那边的资料,也不会妨碍裴俞声办公。
祁寄这么想着,但等他跟上去,还没来得及询问自己是否能进,裴俞声已经先一步打开门,侧身将祁寄先让了进去。
和整栋别墅的风格一致,书房的装潢大气敞亮,低调奢华,唯一一点违和之处,就是沙发上的抱枕。
书房沙发上,放了一整排猫爪枕头。
祁寄走过去,背后靠着一只,怀里抱着一只,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看书。他看的还是之前a给的那批星海的资料书,最近设计部不忙,祁寄也没继续接私人稿件,打算先专心把这些资料看完。
今天拿的这本书不厚,祁寄的看书速度又快,没多久就读完了大半。
正要翻下一章时,他听见了裴俞声的声音。
“在看什么”
祁寄把书的封面亮出来:“a给的书。”
a给的这批资料很杂,什么都有,祁寄看之前就先把所有书按相关程度排了个顺序。现在,他已经读完了和星海相关性最强的发展史或是软件、通讯类的专业书,剩下的多是一些比较零散的内容。
比如他今天看的这本,就是有关星海创始人许云城的书。与之前的人物传记或名家语录不同,这本由海外出版,看起来更像是小报集锦,里面还写了不少花边新闻。
裴俞声的视线在封面许云城的照片上停留了一瞬,问:“讲的什么”
见人感兴趣,祁寄就简单描述了一下:“是一本关于星海董事长许云城的小册子,揭秘了一下许董的家族辛密。”
“这一本没提许宏叶老先生,讲的主要是许董同辈的事,里面说董事长的妹妹很厉害,好像她一个人就持有了星海5的股份。”
虽然5这个比例看起来不高,但真正了解星海的人都清楚,这个比例代表的其实是一个比天文数字更惊人的数额。
与其他科技巨头不同,星海集团继承了香江许家的传统,并没有上市,而是采用了员工共同持股的形式。其中,星海创始人、董事长许云城及其亲生妹妹的持股比例最大,高达10。剩余90则全部由员工持有。
虽然许云城也是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但他的妹妹许云池却更加低调,不只没什么公开消息,连网上流传的照片都难辨真假。
像祁寄这种身在子公司,接触不到什么总部信息的人,也只知道许云池是星海董事会副主席,其余一无所知。
祁寄会注意到书里有关许云池的内容,还是因为这一部分有被反复翻阅过的痕迹。a给的书无论年份新旧,大部分都没什么阅读过的痕迹,只有少数几本痕迹比较明显。
想到a和许家的关系,祁寄不由猜测,大概是a自己读过这一本。
他把许家兄妹的相关信息概括地给裴俞声讲了一下,男人听完,也点了点头:“她的确很厉害。”
祁寄又翻了一章:“其实这本书里写的消息都比较像花边新闻,有点夸大其词的感觉。这还有一篇,说董事长的妻子管得特别严,不允许任何年轻女性接近董事长,嫉妒心很重。”
裴俞声笑了笑,这次没有点头:“这个是假的,他们很恩爱。香江记者盯了那么多年也没找到想挖的出轨证据,才这么乱写。”
祁寄听完才反应过来:“裴先生和董事长认识”
听对方的语气,似乎关系还很熟稔。
“认识。”
裴俞声合上笔帽,起身朝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但不怎么经常见。”
未等祁寄反应,男人已经走到了身前。
“裴先生”祁寄疑惑。
他起身想坐直,裴俞声却已经挡在他面前,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背后的猫爪靠枕。
“这么靠着会不舒服么”裴俞声问。
身后是沙发椅背,正面又被男人双臂圈住,祁寄躲不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道:“不会,这个枕头很软。”
“就是因为它太软了。”裴俞声又按了一下祁寄怀里的那只猫爪枕,“支撑力不够,会给你的腰带来负担。”
“你做设计也总需要对着电脑待很久,不然给你换成那种硬一点的支撑坐垫”
祁寄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忙摇头拒绝:“不用。”
这次倒不是因为不想麻烦对方,而是因为真的不需要:“我知道那种坐垫,办公室也有不少同事在用。不过需要靠坐垫来纠正的原因主要是坐姿不正确,加上缺乏锻炼。我的活动量足够,身体负担也不是很重,就没什么必要用坐垫来辅助。”
这点确实是真的,两人今早还一起晨练过。
祁寄认真道:“没事,我腰还是挺好的。”
裴俞声笑了笑,这次他的笑意似乎比之前都更深了些,不过祁寄并未察觉,也没有听出男人声音里的其他含义。
“是吗”裴俞声只简短说了一句,“那就好。”
两人又继续忙碌了一会,中午一同用过午餐,下午,就到了医生上门检查的时间。
上门的是一整支医疗团队,除了赵医生和当初疗养院里那些眼熟的医生,祁寄还在来客中看到了一位高鼻深目的高大外国人。
祁寄并不认识这人,却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许是察觉到了祁寄的视线,那个外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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