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难道不该他来说吗?要知道伤成这个样子,晏锦帆也根本没有召人去,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之前……你的死……”
“不是吧阿锦,这么久了你才原谅我啊?”元楼不可置信的反问,晏锦帆表现得一直很正常,他还以为这一页早就揭过去了呢。
晏锦帆没再说话,只是无力的笑了笑。她原本的打算是,如果自己实在力有未逮,就冲破之前蔺天刑设下的封印,使用刀龙之眼,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
当年看剧的时候,和如今自己直面,果然是全然不同的感受……那黑色的魔神不过抬了抬手,死亡便已经如影随形的扼住了她的喉咙,这要怎么反抗?怎么打?过往遭遇过的敌人,哪怕是打不过,她自己心里却也有几分残留的余地,然而,唯有在面对弃天帝的时候,克服心中的恐惧握住手里的刀,已经花光了她浑身所有的力气。
“帮主,你很……了不起。”她含糊的说道。“我原谅你了……对不起……”
那只手忽然无力的落了下去。元楼心跳如擂鼓,猛地跳起来,不顾被他的动作掀翻的座椅,闪电般的伸出手去碰她的鼻息,直到感觉到微弱但清楚的呼吸,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重伤带来的高烧又一次击溃了她的意识,让她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呆呆的坐在窗前,静静的注视着好友睡梦中犹带着痛苦的面容,忽然说道:“我也原谅你了,阿锦。”
又喃喃道:“或许,回来以后,我就已经原谅你们了。不过这一次,我绝不做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陆摇光忙得像个陀螺,指挥着帮会守卫去抓药熬药,又让辛大厨去熬些热粥来,还要挨个去看伤患们的情况,只来得及来房间里看了晏锦帆几眼,给她用了技能,就又急匆匆的出去了。元楼注意到她出门的时候使劲揉了两下眼睛,明显是想哭得不行,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时有些心疼:原来爱哭这种事,也是要有机会才行的。
但这个时候,的确没有任性的时间了。晏锦帆带着燕归人返回帮会之后,两个人都是血淋淋一身红色,且落地后俱都失去了意识,帮会领地里的唐云机和元楼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两个人分头去找寻了剑子仙迹和陆摇光,不管下一步要怎么做,治一个算一个吧。
燕归人好不容易才养好了苍云山留下的伤势,这次又去了半条命,但他一清醒过来,就立刻将孤问枪抓在手中,只平淡的叮嘱陆摇光,不要把此事告诉断雁西风。伯藏主半身浴血,仍然是一派翩翩风采,先礼貌的感谢了大夫的援手,但陆摇光一上手查看了他的伤势,就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会儿眼泪,才能继续治疗。
唯一能让她有点安慰,就是赭杉军和墨尘音的伤势比预想中要好一点了。确定进到帮会里的每个人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才暂时放松了两分,独自去唐云机处抱着他哭了好一阵,小声告诉他自己的担忧:“伯藏主和燕归人,只怕再来一次,就要没命了,云机,我好害怕……”
若是此时能劝他们退隐,说不定还能救下一命吧,但能走到这一步的,又有谁害怕死亡呢?或许,如晏锦帆那般重伤,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不用担心她再出门了,而如赭墨这般,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自己难道能阻止吗?
一想到他们是要前赴后继的去送死,陆摇光的眼泪便停也停不住。唐云机放任她哭了一会儿,才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搂着她告诫道:“少艾还活着,宵也还在,我们之中也没少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摇光,如果想要不那么伤心,那么就冷酷一点吧,别人的性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摇光有些愣神:“可是、可是……”除非不认识、不接触,否则怎能保证自己心硬如铁呢?不管是这里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都是些惊才艳艳、光彩照人的武林高人啊!但他们的翩翩风采,日后,或许就只残留在人们的三言两语之中了。
这大约就是为什么,死亡和失去如此让人痛苦吧。
她哭不出来了,只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靠在了唐云机的腿上,后者安抚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在这一刻,仍是纵容了她的幼稚和脆弱,只是温柔的说了下去:“如果做不到,那就继续痛苦吧,等到有一天,或许你就会发现,不管是不是在这个世界,这其实都是你我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