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舍下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说罢,还不愿意抬起头来,将头触在地上,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多半也是一样。
李景隆见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也略过了一丝不忍,但是他到底是个政治人物,不会妇人之仁,想要干大事,就必须要有所牺牲,谁让你小子非要贪污军饷让老子抓住了把柄,谁都不要怪,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贪心了。
李景隆心中的不忍只是转瞬而过,随即心肠便又硬了起来,决心牺牲掉钱德龙,不过,既然钱德龙已经答应了要为他当排头兵,他的语气自然也缓和了许多,看了跪在地上的钱德龙一眼,微微一笑,道:“
钱千户,你对太孙和朝廷的这份忠心令本官着实很感动,请你放心,你的这份忠心本官将来一定禀报给太孙知道,等他将来即位当了皇帝,一定会好好重赏你这份忠心。”
能够在将来简在帝心已经是钱德龙此时最大的心愿与动力了,听到李景隆的这番话,他又不由地感奋了起来,只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钱德龙也不例外,能不死还是不想死,活着才能享受将来的荣华富贵。
于是,钱德龙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侥幸心理,向李景隆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曹国公,末将要是真的干了这件事,你真的会力保我吗?真的会保护我的家眷吗?”
李景隆本来就是想要鼓励对方扛雷的,听到这话,自然是要拍胸口将话说满的,只见他撇了一下嘴,一脸不屑地说道:“哎呀,钱千户。你将本官当成什么人了?本官既然让你干这件事,就自然是有办法保你。
否则的话,本官不就会失信于天下吗?将来谁还愿意为本官效力?再说了,按照大明律法,你因为一时失误烧掉了大军的粮草,罪过只在你一个人,与你的家人无关,你的家眷你自然就不用担心了,本官一定会妥善安置的。”
听到这话,钱德龙就再也说不了什么了,他知道,这个雷他是必须去扛的了,若是扛了,李景隆出于维护党羽的目的或许还会保他,最起码会保住他的家眷。
可是他若是不扛,李景隆就会把他贪污军饷的事情给捅出去,到时候他一样也是个死,还会连累他的家眷受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都别怪,要怪就怪他自己太贪心,贪污了那么多钱,而且事情做的不够细密,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钱德龙又给李景隆磕了一个头,然后一脸恭敬地说道:“有曹国公这句话末将就放心了。请曹国公放心,末将一定办好这件事。”
说罢,也不等李景隆让他起来,便站起身来,转身想要出屋子,反正到了明天晚上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也就不愿意讲究这些虚礼了。
“站住。”不想这个时候,李景隆突然叫住了他。
钱德龙愣了一下,又缓缓转过身子来,向李景隆作了一揖,道:“不知道曹国公还有什么吩咐?”
李景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入刀,阴沉着脸说道:“你今天晚上来过本官这里吗?”
钱德龙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李景隆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暗骂了对方一句小人,但是嘴上还是不敢有任何表示,否则的话,他和他的家人们肯定都活不过今晚,便向李景隆抱了一拳,
淡淡地说了一句,道:“没有。末将今天晚上一直都在家里面睡大觉,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
听到这句话,李景隆的心里才稍微满意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缓缓地说道:“去吧。好好干,朝廷和太孙都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钱德龙没有再说话,只是向李景隆抱了一拳,然后转身便出了门外。
人之所以恐惧,是因为未知,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很多人往往也就不恐惧了,剩下的,反而是依然决然。
钱德龙回到家后,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只有他的妻子还在等他,见到他回来之后,忙走上前去,帮他把外面的大氅脱掉,一脸关切地说道:“老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非得把你大晚上的叫过去。”
钱德龙看了自己的老婆一眼,她还是那名年轻漂亮,跟刚嫁给自己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差别,只可惜,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一时贪欲,做错了事情,若是让肃王知道了,肯定会把她发配到教坊司的。
罢了,不为了别人,即便是为了老婆孩子,也舍命博一次吧,曹国公不管能不能保住自己,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家眷,这也就值了。
于是,钱德龙一把握住爱妻的双手,一脸关切地说道:“行了,那就别问这么多了。若是有人问起我来,就说我今天晚上没有出去,早早地就睡了。明白了吗?”
钱德龙的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古代妻子和小妾是不同的,妻子的地位高,如同主人,小妾的地位如同仆人,但是,
一旦男主人出了事,妻子是要受连带责任的,但是小妾却不用,她们依旧可以跟随其他的大人物,甚至是她们丈夫的仇人继续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因此,在对自己的丈夫的关心程度上,妻子和小妾也是不同的,小妾最多是出于一定的感情关心一下,但是妻子确实十分地关心,因为她的命运跟丈夫是绑在一起的。
钱德龙的妻子见钱德龙一脸忧愁,在加上他说的这话,就知道肯定是没有碰到什么好事,便一脸担忧地问自己的丈夫道:“老爷,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要不要去找一下刘指挥使,让他帮忙通融一下,毕竟咱们每年也给他送不少钱。有了事情不用他,那不是白白浪费了钱财吗?”
这件事的内幕钱德龙肯定是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知道的,便摇了摇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找他没有用,这件事找谁也没有用。你就记住一句话,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吵不要闹,自然会有人来安排你们。”
听到这话,钱德龙的妻子变得更加担心了,用右手捂着胸口,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显而易见,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吓唬我。有什么事你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你就这么吓唬我,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总是乱跳。”
钱德龙变得更加不耐烦了,一把推开妻子,自己脱了衣服上床就睡,淡淡地说了一句,道:“你什么都不要问,更什么都不用知道。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反正你就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是现在你最该做的事。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过来睡觉吧,即便是天塌下来,那也得明天醒了再说。”
钱德龙此时已经无路可走,心里反倒是看开了,反正也是华山一条路,咱明天就去闯上一闯,打了一辈子仗,这条命早就不知道丢了多少次了,反正活到现在都是捡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钱德龙没有丝毫心里负担,倒在床上就呼呼地睡了起来,反倒是他的妻子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但是钱德龙不肯说,她也不好一直问,就这么躺在了他的身边辗转反侧。
次日中午的时候,钱德龙刚刚教完自己的儿子枪术,就听门外的仆人进来通传道:“启禀大人,周指挥佥事前来拜访你了。”
周斌?钱德龙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由地向上一跳,一条计策瞬间涌上了心头,忙对自己的仆人说道:“快请,快请他进来。”
周斌和钱德龙同年当的兵,又是至交好友,更为重要的是,钱德龙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周斌的性命,周斌一直对此感念在心,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钱德龙。
钱德龙知道李景隆答应出了事力保自己这话多半是个托词,即便不是托词,单凭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大军的粮草被毁这条罪名,肃王也多半不会饶过自己,
就算是有李景隆出面估计也没有多少胜算,毕竟这么严重的问题肃王要是不严惩,今后干脆就不要带兵了,军纪还要不要了?
而李景隆答应会照看自己的家眷这句话,钱德龙还是信的,这也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况且,他要是不这么做,将来谁还愿意给他卖命呢?
但是,钱德龙感觉单单靠李景隆还是不够保险,李景隆若是只是保住他们平安,将来不给他们富贵,那自己这条命卖的也不算是太值得,为了能让自己的这条命更值得,钱德龙打算再打打周斌的秋风,谁让他还欠自己一条命呢?
没过多久,周斌便在仆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钱德龙的院子,见到钱德龙在教他的儿子练枪术,忙笑着打哈哈道:“钱兄,你训练大侄子训练的这么刻苦,是不是急着致仕好让他接班啊。”
周斌的官虽然比钱德龙大,但是他们二人是同一年当的兵,钱德龙当年又救过周斌的性命,所以二人的私交很好,私下里来往从来不称呼官职,而是以兄弟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