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养之恩,必当还报,女儿虽是修道,却并未出家,逍遥宗门规曰:弟子父母亲人只要在世,每年都有回家看望的机会。
女儿绝不会忘了父母的恩德,但女儿已经长大,自选入了道门修真,便再无回转余地,求阿耶阿娘莫再干涉女儿决定。”
看样子这似乎是一家三口,女儿有修道之心,入逍遥宗修仙,而母亲似乎不愿女儿修仙…
闲渔子感慨的看了一眼孟蝶,掏出一大袋瓜子来,拆吧拆吧分给杨彦一包,又扔给孟蝶一包。
“吃点东西缓缓再说,别哭得太瘆人…”
孟蝶看看手里和如此气氛格格不入的瓜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闲渔子看见愣在一旁的孟母与侍女,似乎感觉到了不妥——
于是她又掏出两袋小包装的瓜子来,一人塞了一包,然后…
回到小板凳上,坐下,吃剥去壳的瓜子仁…
本来好端端的悲伤气氛被闲渔子的举动毁得一干二净。
孟母拿着手里不知什么材质的瓜子仁袋愣了半晌,才语重心长的哭道:“为娘是为你好啊…”
“你说你已经长大,可还是为娘的女儿啊,既然长大了,嫁人生子为何不可?为娘怎么放心你就这样去修真啊。”
“旁人都说修士长生不老光鲜亮丽,可这背后的剑法符箓什么都是给男人练的,那么苦,小蝶你如何受得了?”
孟蝶磕过头,一手抓着瓜子袋,一手撑地借力起身。
她看着二人,眸里一片坚定,道:
“我逍遥宗祖师爷是女子,万法之宗疑独子是女子,如今的首席大弟子明真师叔,亦是女子,女子为何不可入道?修道因何成了男子独有的事情?既然入了道门,便无了俗世的男女尊卑,有的只有逍遥二字。”
她清楚父母是爱她的,毕竟凡俗家里出一个修士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也能给家里带来数不清的好处,她母亲却能舍弃这些好处只想让女儿幸福,怎么可能不爱她
所以她才无法割舍下与凡俗的亲情…
但她母亲认为的幸福,和她认为的幸福,不大一样…
“你怎么能这般待为娘!为娘都给你说婚了,你还非要跑到仙家宗门拜师,你让为娘怎么办啊”
孟蝶抿抿唇,叹息道:“阿娘,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想嫁人。
女子二十不嫁要多收五倍税,我是知道的,断然不会牵累家中…但我如今入了仙家,照律法看也不必增税…”
孟母脸色一青,声音有些尖锐起来,道:“咱家是交不起税的人吗?我只想让你幸福,你不嫁人能幸福吗?你就是现在选择不嫁人,你能保证将来不后悔吗?”
她本来保养得当姣好的五官在疾言厉色下变得狰狞起来,像是一只名为爱的巨兽,理所应当撕扯走孟蝶的意愿。
孟蝶沉默半晌,问道:“阿娘,我嫁了人,便会幸福吗?一生拘于一所小院,外出遮面,不见外人?再说选择一事,我选择是我的权力,我选择了一件事情便会承担其后果,我倘若死在仙路之中,也是我理应承担的后果。
天下安有不会后悔的选择?您嫁于我阿耶多年,为他生儿育女,阿耶归去,便断指明志,日日居于深宅,不食荤腥,您真的幸福吗?您到底是女儿孟蝶的母,阿耶的妻,还是您自己?
我将来也要隐去名字深居后宅吗?我也要因为丈夫的亡却而断指明志,甚至绝食自尽吗?”
吃瓜子的闲渔子这才注意到,那妇人的手是残缺的。
“所有女儿都是如此,你为何不可如此?所有人都认为是对的的事情,那就是对的。”
孟蝶说着说着,突然把话头引向了闲渔子,道:“您如何知道所有女儿都是如此的呢?您看我宗门中女子,散发投簪亦是寻常,又怎么肯将身家性命付与一个男人呢?”
闲渔子吃着去壳的瓜子吃得正香,闻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里抓瓜子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她吃个瓜真没想过会把自己吃进去。
她咽下口里的东西,翻手之间,手里多了一玉成的酒壶。
她冲二人尴尬一笑,道:“与其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不如神全乎酒。”
孟母似乎想要说教闲渔子,但也心知此处是修士宗门,又被她的神异吓到了,便悻悻的没说什么。
闲渔子见几人都没有接酒壶的意愿,便提壶起身,神色飘渺。
“散发不散发都随心而为,心中无束缚,发冠更不能成为其束缚。”
“我劝这位娘子,莫要拿自己的标准衡量他人。子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深宅大院束缚不住自由的灵魂,总有一日会梦蝶而去,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