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右侍郎宋赐同出一宗,宋赐则是内阁首辅窦敬言之子婿。初诚意侯出任四川总兵,乃窦党举荐,今端平帝言其拙于谋事,岂非言窦敬言识人不清?
由此可见,时局渐变。
自太山之变后,韩党虽有守卫京城之功,韩廷贤更有从龙之功。然窦党曾与程党二分天下,至今已是权倾朝野。若非如此,沈昭何须西征?
而今端平帝年岁见长,怎愿他人分权?是以亲韩远窦,然窦党之势仍难以压制。几句斥责实则无关痛痒。倒是韩党确有兴起之势。
“所知尚可。然仍遗一事……此为关键所在。”沈昭习惯性地点了点书案上的镇纸,缓缓道来,“今岁运之东瀛,琉球等地之物,未出东海,遂遭劫掠。此前,周修远曾奉命清海。今上问罪,他遂上书请罪。后广东道监察御史言东南倭贼四处流窜……以免责罚。”
松雪闻言,顿时明白过来。
大长公主自幼跟随世祖征战四方,深知将士之艰辛,是以她摄政期间武将地位略升。然先帝朝为巩权势,遂以文臣压制武将。时至今日,大长公主之政早已废除,以致武将颇受文臣掣肘。
且新帝年幼,根基尚浅,是以边关将士更无立锥之地。至于周辽选择韩廷贤……其一是福建巡抚和布政使皆为韩党中人,其二是此次上言的广东道监察御史亦属韩党。
“时局使然。”松雪顿时了然,转念一想,又道,“然沈将军与周大人皆为武将,同处福建,为何沈将军……且通倭之事您于沈家有恩。”
此言一出,沈昭神色微沉,继而缓缓摇头,语气坚定。
“沈家……必不会参与党争。”
“姐儿何以……”松雪一愣,沈昭虽非出自福建沈家,然南沈北沈终是同出一宗,为何不相助?她本欲再问,见沈昭不愿再谈,这才歇了心思。
片刻后又低声问。
“周镇台借此向韩阁老表态,然边关实乃凶险之地,怎似福建安稳?”
“倭患未除,东南岂有安稳之时?”沈昭语气微沉,神色在灯火掩映下略显出三分冷意。“他将嫡孙送至边关,若无准备,岂非弄巧成拙?且侯广平尚在山西镇。”
松雪听闻便笑了笑。
“此事于您而言,终非祸事。”
“一介孤弱女流,竟成争权所在……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沈昭微微摇头。
“再者,你可知我缘何留在偏关?”
松雪一怔。
此事旁人议论纷纷。
窦党打压?
初韩廷贤任左副都御史,沈昭与其相结,后助其一臂之力迁工部尚书。又劝其以保皇之名言事,是以保皇党初成。其党不为私利但求民生,然沈昭与其交往过密,旁人并不知知晓,党中何人倾向于她。
若为调令,与窦党可有一争之力?
且大长公主乃勋贵之首,沈昭与其外孙云礼约为婚姻。初沈昭西征,是因党争而妥协,然征战已了,她却仍驻于此。
或如沈昭所言,是为收复河套之事——此言或可蒙蔽周谨。
为杜巩之故?此乃沈昭主动驻守偏关之缘由。
松雪的额角渐渐渗出冷汗,一时竟难以言语。
沈昭则不紧不慢地说道。
“窦党留我在偏关,实因余家平反,韩党已显,搅乱朝局。旁人留我在偏关,实因女主乱政,败坏纲纪。而战场方为将士之归宿,不遭猜忌,死得其所——亦无人究其死因。”
此言之意,非是窦党,而是“旁人”。
其中有谁?
松雪怔怔出神,她跟随沈昭多年,心性通透,此刻却慌乱无主。
边关将领肆意妄为,削权夺势,使沈昭上阵杀敌,领兵巡边。周谨来山西镇,事关沈昭,却无人同她提及。
“自平民而得县主,由女流而成守将,天子近臣,风光无限……”
沈昭不顾松雪惊慌的神色,缓步行至窗边,随手推开槅扇,天色已晚,寒风肆虐,冻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