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林欣儿回了回神,看了看苗芒,看了看花桨,又看了看花桨身后地上沾满血迹的匕首,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悠悠道:
“大老爷,我表哥的尸首,请您允许我带回湘南老家安葬。他生前不能回到家乡,死后我也要带他回去。”
“好,落叶归根,人之常情,我答应你。但你也要从实招来。”苗芒应了她。
苗芒心酌,依李宝钏李平二人的冲突,李宝钏应该不会再收殓李平的尸首了。
季心远眼角微跳,远远瞄了瞄李平的尸首,心里默默盘算着。
林欣儿挣扎着站起来,往前挪了挪步子,苗芒忙护在了花桨身前。
林欣儿却只走到了离花桨三四步远的地方,复又拜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花桨本来在沉吟案情,被她这三声“咚”响吓醒了。
林欣儿自从出现,走、坐、跪、言都无不是礼仪端庄,先前她拜苗芒时,是先把手放在身前,再将额头贴在手背上,既大方优雅、又不失礼节,可现在却直接将头,磕在了冰冷的硬实地面上。
“你……”
还没待花桨说完,林欣儿眼神真诚,抢着道:
“县令夫人,谢谢你。你是个大善人,又是个奇女子,我羡慕你,我像你这么大时,可不能如你这般活得潇洒自在。你会有好报的。”
说完,又是“咚咚咚”三声响,她额头上已经有了一片红印,梳的云髻也有些脏了。
“县令大老爷,您能娶到夫人,一定是前世积了很大的功德。望您本世也不要做恶人。”
说完又是三个响头,再跪好时,额头上已有血渗出。
不知为何,她这话说完,苗芒心似绞痛,他没有半点惩治坏人的光荣感,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觉得心被拧着,他很想就这么做出决定:
不审了!不问了!玉镯也不找了!你们各回各家!谁都别再找谁的事!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难断不过家务事,就是这些道不了、说不明、掰不清的家务事,才最让人烦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家总有歪嘴的和尚,念了一嘴的歪经;
多少家庭,多少人,身不由己,可又能怎么办?
他自己的父母,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嘛!
苗芒不忍再看林欣儿。
苗芒决定了,她若是不说玉镯的下落,自己就这么一直等着,也不再逼她。
他回到了桌案后边,抬头时,正看见二堂高挂的牌匾“明镜高悬”。
林欣儿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季家的传家玉镯,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花桨闭上了眼睛,似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什么?”
苗芒猛得回头,吃惊不小。
季心远喝道:“胡说!”
林欣儿抢道:“我没有胡说!”
苗芒又惊又疑,自己都已经这么说了,为何林欣儿还要隐瞒!
苗芒急问:“手镯不是被李平偷去的吗?”
正此时,刘师爷回来了,笑嘻嘻得,手上提着个酒坛,轻轻放在桌案上,悄声对苗芒道:
“东主,这酒不错呀。”他未知刚才发生之事。
苗芒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让他把酒坛放一旁。
苗芒迫切得期盼着,林欣儿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林欣儿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表哥偷的。”
“那他没有把手镯给你吗?”
林欣儿道:“没有,没有给我。昨晚他来找我,只说要出大事,让我把首饰都交给他,然后他抱着首饰盒子就走了,走之前,嘱咐我今天一早就离开扬都,不要等他。”
“那你为何没走?”
“她自然是为了等李平。”花桨轻叹,插嘴道。
林欣儿道:“表哥还说,若事有万一,一定要想法儿讨……讨知县老爷欢心,尽力自保。”她说“讨知县老爷欢心”时,苗芒脸上一烫,想到早先林欣儿所为,瞬间便明白了,这个“讨欢心”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苗芒红着脸问:“那……那后来,你就没见过他了吗?”
“我再见表哥时,便是今日在这二堂之上。”
接着她垂首喃喃道:
“‘九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可惜奴家年老色衰,入不得大老爷法眼。也帮不上表哥什么忙。”
苗芒脑中思路急转,忽得想通一事,他猛得一把拉过刘师爷,抱着他的肩,他比刘师爷身高高出许多,抱着他的肩就好像抱着个中学生似的。
苗芒捏着他的肩膀,咬着牙问道:
“刘师爷,我平日做官的名声怎么样?”
刘师爷“恩恩呀呀”半天,才道:
“东主官声自然是极好的。”
“本官是不是挺好色的?”苗芒问。
刘师爷笑道:
“东主年少有为,春风得意,风流些也是人间雅事。”
“本官是不是也很贪财?”苗芒又问。
刘师爷想了一会儿,道:
“东主牧守一方,殚精竭虑,收些资银也是无可厚非。”
苗芒哑然。
好色贪财!
原来,自己的前身竟真的是这副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