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不下去,门外一阵阵的叱骂和摔东西的声音,比练习本上那些数学题更难解。
很快,九月到了,谢子宵要开学了。
“妈,我今天要去报道,我……”谢子宵后半句话不知怎么开口。
但妈妈懂,她说:“再等一会,你小成叔马上回来,他昨晚答应的。”
谢子宵点点头,看见妈妈晒衣时胳膊肘上露出的红痕。谢子宵忍不住问:“妈你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弄的,我没事,你再检查一下有没有漏东西。”妈妈把袖子往下理了理,也没看他。
可谢子宵不信:“他不会又打你了吧,我……”
“没有的事。”妈妈拿晾衣杆赶他了:“去去去,管好你自己。”
妈妈把他赶回房间里,不一会,他就听见小成叔回来的声音。谢子宵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就看见小成叔把那几百块钱拍在桌子上,对着妈妈骂骂咧咧,大意是他们娘两是吸血虫,天天要花钱。
妈妈站在他面前,佝偻着身体,谢子宵的手紧紧握着门把,好几次想冲出去,可他不敢吭声。
他还没有能力和这个世界抗争。
好在这一学期的钱拿到了,谢子宵还可以继续他只剩一半的高中生活。
村里一共就一所高中,还在念书的,大都家底不错,谢子宵拿钱去报道,班上的几个男生在一旁奚落着:“榜样来了。这个暑假我爸在家念了一个暑假的好学生,来给我看看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那个男生作势要勾谢子宵的下巴,被他偏过脸躲了过去。
那个男生说:“我要是你,早就去镇上刷鞋,还读什么书啊。”
另一个男生接话:“这不是他妈傍上男人了吗,他两一起在家刷鞋就行。”
他们一同哄笑起来,谢子宵的牙齿在打架,可他不敢反抗他们。如果在学校惹了什么事,最后难过的还是妈妈。
好在这时班主任走进来了,让他们都回到座位上坐好,要说一下开学以后的事宜。
谢子宵坐在窗边,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像被一块扎染的黑布给遮住了。
雨什么时候才能下下来,冲刷这肮脏的人间,把他的不快乐和妈妈肩上的重担一起冲走,给他们一个像普通人一样的世界。
每学期开始班主任要说的话就是那么些,谢子宵很快就走起了神,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直到班主任发言完毕,一阵假装热烈的掌声在耳边响起,谢子宵回过神来,麻木的跟着鼓掌。
都能掌声结束,班主任单独把谢子宵和几个成绩优异家庭条件不是太好的同学一起叫到办公室,谢子宵以为老师是想给他们布置些工作。
班主任要他们站在一排,神情严肃的说:“昨天下午开会校长说了,以后补课费和教材费必须按时交,否则就记处分,你们都回去和家长好好说一说。”
雨下下来了,豆大的雨珠落在地面上,绽开水花。
如果人的身体这么落下去,也一样会绽开的吧。也一样没过多久,就从地面上,从这个世界里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