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意的?”
荼蘼静静看着棋盘,如他所言,他是故失一步,才进了她的局,那句提醒,不过也是想再给她一个机会,
“那便是我输了,输了就是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情如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白云苍狗,诸事无常,机会有的是,我才不怕推翻重来。”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师父说的,可是那位不肖乃翁的丹朱公子?”
“帝尧造棋,丹朱善之,可棋性始自人心,心术不正只能为其所困,我看得出来,你的桀骜性子,和他真像。”
“不,我不会和他一样,至少永远不会和你作对。”荼蘼反驳,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她没曾想自己一向敬畏的师父竟会把她与那个人去做比较,“他不思变。”
“是,你懂变,能够轻易操纵这棋局上的万千变化,这是你的天赋。可人却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人命大于天,也并不是人人都可弃的。”
“师父,您言重了。”
那时,她才察觉到重华君与以往的不一样,
“对我来说,棋就是棋,人就是人,两码事,我从来不会把他们混为一谈。抛开棋盘,我当然也不会对人命熟视无睹,更何况,我就算是弃了自己也不会弃了你。”
“那别人呢?”
“没有别人,我只有你。”
她那时无比坚信,有生以来,往后余生。
自己与重华君在九嶷山上相依为命十六载,这曾是她的一辈子,也将会是他们的一辈子。
除此之外,她不认识别的人,也不需要别的人。
“你才多大,总是喜欢把话说得这么满,人的一生可是会遇到很多人的。”
“怎么会呢,这个地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难道……师父说的莫不是前些日子来这养伤的青鸾火凤夫妻二人?”
“你该下山了。”
就是那样的一句话,在此之前,她从不认为自己有生之年会听到,可她实实在在是听到了。
“师父,我悔了,以后与你对弈,我只求和,再也不求胜了。”她慌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荼蘼,你以为我让你走,是气你方才赢了我么?”
“我知道,师父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已经没法子再留下你。在你身上,少了一样东西,你自己却看不到,我也没有办法教给你。”
“我不懂。”
“就是因为你不懂,我才让你下山。如果只是不求甚解,那世人又为何总是苦苦求解?不悟不渡,不渡不悟。不渡人间苦,不悟红尘道,不断未了事,不得归山来。”
“师父,你到底让我明白什么啊。”
一时间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最终都化为沉寂,她不能忤逆他。
她只记得,重华君对她的最后一句告诫,人命大如天,慎思而后行,倘若她伤及了世上任何一条性命,不论那人善恶与否,她都永世不得再归山。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重华君到底让她下山去求什么,可如今,她已好像有些明白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慧然如重华君,早已洞悉世间万象,又怎么会参不破这粗浅的取舍之道呢?
她知道,他不是不能,是不忍。
“别人……”
荼蘼轻轻攥着自己的手心,她已明显感觉到刚刚为了救十天时与人动手后毒印的隐隐作痛,这是要命的毒,连她都没有办法解,只要她还不想死,就绝不能再与人动手,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一次都不行。
她在想着,张子虚的命,到底值不值得她赌上一切来换。
“也不知道,崖边的那株花终究是开了没有……
不渡不悟,不悟不渡。
师父,我不是你,也终究无法成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