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疼没命似地往鬼市外跑去。
她惊魂未定地扑倒在一双黑色描银的靴子跟前,默默地抬起头,正对上机辨银白色鬼刹面具。
机辨端坐身子,斜着眼打量她,淡淡地挪揄道:“这是偷了东西没给钱?”
她一把坐起身子,整了整衣裳,没好气地问:“大晚上的,来鬼市摆摊挣外快?”
机辨心里想笑,他想逗逗她,“让我猜猜看,现在出现在鬼市,八成是关于太子的,想必是来问给陛下下毒的真凶到底是谁吧。”
她老实地点点头。又挪揄他道:“神通广大地国师难道也是来买消息的?”
机辨不可否认地也点点头,“嗯,来买消息。”
他这么直接,倒是让云孤有些错愕。
机辨笑而不语,问:“问到了?”
云孤摇摇头,“没有,卖消息的今日没出摊!”
机辨感叹道:“看来今晚不是我一个人空手而归。”
云孤又问:“你买什么消息?”
机辨笑着说:“寻位故人。”
一直听他提过,自己长得很像他一位故人。难道他还没有找到吗?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他也是个痴情种!
机辨调侃道:“辛亏今日清尘不在车上,不然等会不知他又要寻什么由头找我讨教剑法。”
云孤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不再理他。
到来钱府大门,马车缓缓停下,谢别机辨后,马车‘哒哒哒’地直往国师府方向离开。
云霄紧追许久,眼睁睁地看见人被马车带走,自己却连是谁都没看清,她懊恼地一脚踢翻一旁的摊子。恶狠狠地想:我总会找到你的。
回到书房,云孤拿起桌上的水杯连喝了好几杯水,她说:“我听到一个大秘密。”
钱怀瑾忙问:“你打听到什么?”
云孤将听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他。
谁知钱怀瑾听后却沉默许久。
云孤催促他说:“在想什么,赶紧将事情告诉大理寺,证明这是前朝的阴谋,侧妃只是被奸人迷惑,太子便能洗清嫌疑。”
钱怀瑾面色有些古怪,他冲云孤说:“云孤,今日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我需要筹划一番,确保最后不会连累太子。”
云孤点点头说:“好。”
云孤离开后,他走到桌边,打开桌上那个木匣子,匣子里都是大月氏这些年来替他搜集的情报。
他没有可以依靠地庞大家族,任何事情都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细心筹划。为了替太子办事,他只能继续动用父亲留下地这些关系网。
但是这些帮助也是要付出相应地代价。比如:让太子尊月蓉为后,不管他用什么办法。
当太子侧妃被认定是毒害陛下的凶手后,他第一时间嘱咐他们,尽快查找真凶。可过了许久,一直没有回信。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今日,他终于懂了。
他大约再也不会来信了...
钱怀瑾一时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他又心头一紧,若是让人知道自己与前朝余孽有往来,到时太子该如何独善其身。他有些头疼地扶着额,事情一件一件地朝他压来,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他怔怔地看着这只老旧的匣子,心里突然动了杀心。
云孤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证据...证据...她心里嘀咕道。
对了!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刘安白的那副字帖不就是前朝丞相亲笔吗!
第二日一大早。
钱怀瑾就来找云孤,他说:“我想了一整晚,这是唯一能洗清太子嫌疑的机会。只是我身份尴尬,应当主动避嫌。所以我想请你出面,替我做件事。”
“好。”云孤毫不犹豫地应下。
钱怀瑾说:“只是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大理寺的人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这个我有办法,只是我缺一件东西。”
“缺什么?”
“刘安白收藏过一副字帖,那是前朝丞相亲笔,我想用那副字帖作诱饵引蛇出洞。”
“这个好办,这些东西现在大多都在库房封存,这个我去找。”
“好。”
钱怀瑾写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约阿元今晚在大慈悲寺相见。
他将信交给一个幼童,嘱咐他交给阿元。自己藏身附近,亲眼看见幼童将信交给阿元后才离开。
然后他又来到国师府,对机辨说明来意,请机辨出面让大理寺的人提前在大慈悲寺布局,等着抓人。
一切准备就绪。
云孤早早地来到大慈悲寺,给泯然众生的佛祖上了三支线香,心里默默回忆钱怀瑾教她的审问套路,然后静静地等着阿元到来。
天色刚擦黑,阿元就来了。
他看见易容后的云孤还是一愣,这双眼睛实在太像了,她与章才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阿元不禁想。“原来是你找我。”
云孤的视线穿过他,落在身后一片漆黑的夜里,“只有你?”
阿元一脸冷漠地反问:“还有谁?”
云孤心想该来的人没有来,那还要继续吗。
阿元慢条斯理地说:“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哦!那你喊我来难道是礼佛的?”
云孤平静地说:“我给了你们时间考虑。”
阿元沉默不语,他的目光毫无目的地停留在某个地方。
云孤淡淡一笑,“你也是前朝的人。”
阿元收回目光,同样平静地说:“空口无凭就想往人身上泼脏水。”
她的眼睛似一汪春水、似满天繁星、似从前宫里的那对琉璃灯、又似白玉盘里滚动着两颗黑珍珠,这双眼睛有让人沉沦的本事,它也能征服她想征服的一切。
司空元有些不安地转过头。
云孤急促地追问:“为什么要下毒谋害陛下。”
阿元冷冷地说:“他难道不该死吗!”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云孤沉着又问:“你承认是自己下的毒?或者下毒的另有其人?”
他把心一横,说:“毒就是我下的。”
云孤平和庄重地说:“司空元,前朝早已覆灭,你与芮心公主既然还能留下性命,为什么不找个地方隐居,好好的活下去。”
阿元不屑一笑,“芮心公主早已病死在大慈悲寺,大魏陛下亲自发的悼念公文。”
“你看这个是什么?”云孤拿出字帖放在他眼皮底下。
阿元的眼睛晃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一副字帖而已。”
云孤平静地说:“这位字帖的主人是个极其少见的书法家,可惜他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这字帖据说是孤本。”
她随手扯下一张,拿到身旁的烛火下点燃,火苗迅速壮大,疯狂地吞噬,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字帖燃烧殆尽。
“你在做什么。”阿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
“我觉得这幅字帖写的差劲极了,实在不懂世人对他的称赞都是哪里传来的,难不成他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胡说!家...司空晋是前朝有名的书法大家,多少人千金难求一字。”
“可司空晋写篆体,这幅是隶书,莫非是假的。”
云孤一脸惋惜地将所有的字帖扔进火盆里。
“住手!”
阿元像疯了一般扑过来,生生将手伸进火盆里将字帖抢了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你知道什么,家父自小就喜欢隶书!这就是他的亲笔。”
一切静默无声,如混沌初使。
大理寺的人蜂拥而出,一举将他拿下。
司空元失控地咒骂道:“你永远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余生活下去的信念又是什么,你永远不懂如阴沟鼠蚁般苟且求生是什么滋味!”
大理寺负责的官员拿块破布一把堵住他的觜,然后朝云孤说:“多谢相助,这个案子终于有交代了。”
云孤默默地看着他被带走,总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一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