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衣记得以前殷芮还是个十足的顽童,整日上窜下跳,嚷着要做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往往到最后即没搞出东西又将屋子弄得一团糟,且脾气大得不行,半点不顺心便要摔东西。母亲对殷芮一直十分纵容,狠不下心整治殷芮的脾气,最后便是请桂嬷嬷出的手,依这位可亲可敬的嬷嬷的标准而言,殷芮这才算是有点世家小姐的样子。
堇衣一直对这位老嬷嬷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她调教殷芮的办法绝不是一味地惩治教训,而是顺着殷芮的脾气,将这小霸王的兴趣和精力尽量引到她和母亲希望殷芮关注的方向上,且做得行云流水、不露痕迹,于是殷芮便成为了今日的模样,虽然骄纵跋扈,却以一种娇俏且不惹人生厌的方式表现出来。
在这桩丰功伟绩里,这位嬷嬷在表现了她非凡的训导天赋后却又变回了往日那个笑起来极其和蔼的老人,依旧会在每次孩子们去母亲的院子问安时端出一些美味可人的小食。
堇衣对桂嬷嬷的兴趣浓厚,对她和母亲之间那非凡的关系也很有兴味。这可亲的嬷嬷用自己的**灌溉了母亲,陪着她从一个少女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她对母亲而言就像一座坚实的靠山,当母亲遇到任何让她心碎的事情或者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时刻,都有桂嬷嬷在她身边,供她依偎取暖。而她也会在母亲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母亲会给予她的才华足够施展的空间,绝不多加干涉,两人之间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这种默契让堇衣十分羡慕。她曾经试图和自己的奶娘培养同样的关系,当然,那时的她还看不到母亲和桂嬷嬷之间那特别的情谊,但她知道桂嬷嬷可以镇住殷芮,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可以将奶娘也培养成桂嬷嬷那样,便有对付殷芮的绝妙法宝了,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奶娘都能像桂嬷嬷一样。而在很久以后,她还会发现,像桂嬷嬷这样的帮手对于一个主人而言是多么大的财富。
但这一刻,再深的兴趣也不代表堇衣会对桂嬷嬷要到自己身边的消息感到高兴。她一向懒散惯了,常常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不拘时间,不拘地点,虽然她一向在母亲那边表现得乖巧可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实际也如此,就像殷芮最爱骂她的一样——蔫儿坏。
殷芮此时看着堇衣一脸呆滞的躺在榻几上,想了想后说道:“我要调配一个新的美容方子,你要是不笨手笨脚的话,我便叫红玉将那些原料搬来你这边,你陪我一起试试。”
堇衣虽然平日对殷芮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却知道殷芮是个中好手,也用了不少殷芮动手调制的膏露香料,且往日殷芮总是嫌弃她不用心,不愿意让她碰那些她称之为宝贝的瓶瓶罐罐,现下她一来无甚消遣,二来可以一窥殷芮的珍藏,自然立马兴奋起来。
两姐妹兴致勃勃的开始动手调起香露来,堇衣一边滤着花汁,一边和殷芮胡侃着。
“对了,我这次醒来后都没怎么见过大姐,她最近在忙什么事吗?”
殷芮瞥了一眼堇衣,似乎不太高兴堇衣在两人难得相处得如此愉快的时候提起雁回,便没好气的回道:“能有什么事?你之前病着的时候她也只来看过你两眼,其他的时候都在鼓捣她那些无趣的诗集要谈,要我说,什么事还能比自己妹妹的小命重要?”
堇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这个妹妹的小命呢?”
“哼,谁关心你了,养一只宠物也有感情,况且我都养了你快十年了,你要是没了,呸呸呸!”殷芮立马改口道,“反正你要好好活着给我欺负!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显见的是个祸害,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你肯定活得比我长,因为你显见的是比我更大的祸害。”堇衣笑着回道,她知道殷芮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哼,我就说你是个没良心的,你看我的脸,就因为照顾你病的这些日子,憔悴了多少,还有我的手也是,变得粗糙了好多。”殷芮放下手中正在研磨的石杵,伸出自己纤细好看的手边打量边皱眉嘀咕着。
“我知道啦,我的二姐姐,你最好啦。”
“不是我多事,但别怪我不提醒你,有些人就是没什么心肝儿的,你可别有天傻乎乎的给人骗了都不知道……”
殷芮还在径自念叨着,堇衣明显感觉到这次的病症将殷芮和她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她对于和殷芮之间亲近的姐妹之情感到很开心,但在心底对雁回也有一丝隐忧。
自从她醒来之后,母亲和殷芮每日几乎有大半日都陪着她,元风和立墨也总是给她带来一些新奇的摆件等小玩意儿,父亲虽然不常出现,但却到她的院子中陪她吃过两次饭,只有雁回,就像是突然没了踪影似的。之前她便听绿沁说在她病着时,家里的几个兄弟姊妹都为她守过夜,只有雁回没有,似乎是被大伯母那边叫去帮忙组织什么花会了。但这也很奇怪,大伯母一向是个深居简出的女人,不说和外人少于交往,便是苏氏中的年轻小辈,对她也几乎没什么印象,现在却突然出来办花会,且还主动提出让雁回帮忙。
堇衣一开始对雁回迟迟不来探望她一事心中存了几分恼意,仔细想过后,又总觉得这事透着一些诡异,却始终无法想通其中的关窍所在,便只能先按下这事不提,专心和殷芮倒弄这新的养颜配方,毕竟她刚刚应承了殷芮做这新方子的试用者之一,可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殷芮提出现在调的方子要是合适的话,她便要多做几份,作为送给方家姐妹南下的饯别礼物,但堇衣注意到她预留的数量里明显多出了两份,问到她时,殷芮第一次口风严实得不行,一幅神秘兮兮又满脸期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