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传进来了一个肯定而认真的童音:“只要娘亲喜欢就好!人生路漫漫,能陪娘亲相扶相持到老的人始终不是小树,所以娘亲只管遵循本心,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便是!”
闻声,孙瑾与赫连承德齐齐转头看向了门口……尽管知道小包子很早熟很懂事,但是孙瑾却知道,这番话必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那么这番话会是谁告诉他的呢?抿了抿略干的嘴唇,孙瑾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还记得之前在汕城的时候,一开始小包子对皇甫睿的到来是抱着排斥跟敌意的,后来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背后干了什么,竟然化干戈为玉帛了。当时她满心盘算着逃离汕城,也就没去追究他们是不是在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
现在想来,定然是那时候皇甫睿跟小包子聊了一番‘人生规划’,顺便给他灌输了这番观念吧?
孙瑾走神间,小包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了小手拉住了她的手指,软糯糯的唤了一声“娘亲”。
“是你教的?”赫连承德一脸狰狞的瞪向孙瑾。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孙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小包子的脸蛋。看来回头她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小包子才行,看看皇甫睿那厮还跟他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教坏她家宝贝儿子!
毕竟那厮可是黑道出身,万一把她家萌萌哒儿子也调教出了一身匪气,那可就不好玩了。
“你……”赫连承德正要再说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卫城太守的通报声给打断了:“启禀王爷夫人,庄记酒楼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让二位久等了!”
“嗯,那就走吧!”不等赫连承德出声,孙瑾便牵着小包子的手转身大步而去了。无奈,赫连承德只得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吞回了肚中,黑着脸跟了上去。
这一顿饭,赫连承德可以说是食不知味,但是孙瑾三人却是个个吃得肚皮滚圆,惬意不已。
不料刚放下碗筷,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大人,齐府老爷过来请罪了。”
闻声,陪坐在赫连承德旁边的卫城太守不由得目光闪了一闪,随即冷声回应道:“让他在外边候着,等王爷用完了饭再说!”
“是!”门外的声音毕恭毕敬地传了进来。
不等门外之人转身离去,赫连承德便撂下了筷子冷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正好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给他出气发泄,那他自然不会拒之门外了!
听到赫连承德这几个冷淡无波的字眼,陪坐在旁的卫城太守却是忍不住的背脊一凉,垂下了眼帘,心中暗道,看来自己那位大舅子是躲不过此劫了啊!
“草民齐铮拜见王爷,太守大人!”房间门被推开后,一脸惶恐的齐大老爷便连忙跪在了门槛外,先朝着屋里磕上一个响头这才说话道:“还请王爷,太守大人为草民做主,惩办了这个害死草民儿子的小贱人!”
‘小贱人’三个字一出口,一身狼狈的香姨娘便被推到了门前,扑通一声摔倒在了齐大老爷的身侧。
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香姨娘,赫连承德的一双冷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心中却跟块明镜似的。
看来这个齐老爷也是个聪明狡猾的,知道此行凶多吉少,索性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自己儿子的这个小妾,以求自保啊!
“怎么回事?”见赫连承德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卫城太守不得不装腔作势的呵斥出声道。
原本让齐老爷前来负荆请罪就是他偷偷让人去齐府传达的意思,谁知道齐老爷会这般没有诚意,竟然把个女人给推出来顶罪,只怕这下连自己也要被赫连承德恼上了!
“草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个小贱人中午的时候在这儿冲撞了王爷,因为被王爷的侍卫轰出了庄记大门便怀恨在心,回去唆使了草民那不争气的儿子前来闹事,不仅扰了王爷的清净,也害死了草民的儿子……”齐老爷一边伸手指着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香姨娘一边满脸悲愤地回道。
闻言孙瑾不由得眉梢一挑,这个齐老爷说的倒也是事实,只不过他说是香姨娘的唆使害死了他儿子……这个罪名还真是有几分可笑!
明明就是赫连承德命人杀了那个齐苏,可是面对真正的杀子仇人,齐老爷却还要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请赫连承德替他主持公道,这份忍耐力还真是绝了啊!
只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赫连承德熄火了么?那他想的未免太天真了点。这个香姨娘就算他不推出来,赫连承德也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现在他推出来了,也不过是给了赫连承德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的处置理由而已。
果然,孙瑾心中的嘀咕还没结束,这头赫连承德便幽幽开口了:“既然齐老爷这般恳求,本王倒是有个建议……就送去军营里吧,别浪费了!”
听到他最后那一句,屋内听得懂这话的几人脸色各异……
脸色最扭曲的自然是齐大老爷,不管怎么说香姨娘都是他儿子的女人,也算得上是他们齐家的一员了,可是赫连承德却要将她送去军营里做军妓,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齐家的脸面吗?
“王爷,这、这……”卫城太守显然对赫连承德的这个‘建议’也有些难以接受。齐家跟他是姻亲,这是整个卫城都知道的事儿,齐家丢了脸面,他这个做姑爷的自然也会跟着颜面受损!
“怎么?太守大人觉得本王这个建议不好吗?”赫连承德冷眸一眯,卫城太守那些卡在喉咙里的话便生生的咽回了肚中。
丢点颜面跟丢掉乌纱帽比起来,孰轻孰重,高下立判啊!
心思一转,卫城太守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下官是觉得王爷太过仁慈了,像这种恶毒妇人,就该千刀万剐拖去沉塘,抛尸乱葬!”
“连秦你……”齐老爷一脸震惊地瞪向卫城太守,脱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姓。
“大胆刁民,竟敢在王爷面前大呼小叫!”不等他接着说出后边的话,卫城太守便抢着出声呵斥道。
瞧见他如此明显的态度转变,齐老爷的心头不由得一阵发凉。自己这些年帮着卫城太守做了那么多事情,临到头来,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对方舍弃了,真真是翻脸无情啊!
“来人!将这个女人送去军营,一定要安然送到,万莫让她在路上寻死了!”卫城太守匆匆瞥了一眼齐老爷神色间的失望与后悔,唯恐拖则生变,赶紧出声下令道。
“是!”门外,两名身着制服的衙役应声出现,大步跨向了蜷缩在地上的香姨娘。
“孙夫人救我!”然而,任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在被两名衙役拉住胳膊的时候,一直默默不语的香姨娘却突然尖声喊叫了起来,而且还是向孙瑾求救。
“嗯?”一直觉得自己是置身事外的孙瑾,被她这一声莫名其妙的求助声给弄了个愕然不已。
趁着众人愣神之际,香姨娘又赶紧接着说道:“半年前,那时妾身还尚未入齐府为妾。曾与一位外地来的姓孙的公子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那位姓孙的公子与夫人您相貌酷似,年纪不过十*岁……妾身虽然不知道孙公子与夫人是何关系,但是还请夫人看在孙公子的份上,救救妾身吧!”
“噗!”听完她这话,坐在孙瑾身侧的蓝墨却是忍不住的喷笑出声:“你这女人好生不要脸,我家公子才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呢!明明是你对他纠缠不休,吓得他不得不连夜出城,离开了卫城!”
面对蓝墨的戳穿,香姨娘的脸色不由得白了一白,但是很快的她又有了新的主意,定了定心神冷笑出声道:“你这小鬼,你家公子根本就不是怕了我的纠缠,而是遇到了刺客,怕被诛杀于此才连夜逃出的卫城吧?”
“什么?”一直冷眼旁观看着香姨娘为了留住一条小命而上蹿下跳的赫连承德唰的一下黑了脸,冷声逼问道:“有人要刺杀她?是谁?”
刚才这个香姨娘一说有个姓孙的公子半年前曾来过此处,他就猜到了是女扮男装的孙瑾,因为那时候她逃出泽城往云国而来,前往云国京城的话必定会经过此地!
只是半年前他却失算了,这个狡猾的死女人半道改了方向不知所踪,害得他的人在京城等了个空!
难道是因为她在卫城遭遇到了刺杀,所以才中途改道,没去京城找皇甫睿的?如此说来,那刺杀她的人,必定是京城那边的人派来的了!
而孙瑾不过是一介妇人,不可能会有仇家,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对方是知晓了她跟皇甫睿之间不一般的关系,才会对她下手!也就是说,那帮刺客的幕后主使,不是安贤王便是忠武王了!
而这卫城太守,他可是安贤王的人,又怎么会允许别的势力在此嚣张横行呢?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半年前刺杀孙瑾的人是安贤王派来的!
赫连承德的思维何其顺溜,即便只是猜测,也猜了个*不离十!
听到刺客一说时,孙瑾的淡然与赫连承德的激动反应,看在卫城太守等人的眼里,三人的心里都忍不住的冒出了疑问,按理说听到自己的亲人遭遇刺杀,再怎么淡定也会有所反应吧?
为什么这个孙夫人却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反倒是赫连承德一脸的黑沉,似乎很在意这件事情?
香姨娘一个妇道人家,脑袋瓜子终究是比不上老奸巨猾的卫城太守跟齐老爷,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卫城太守与齐老爷却是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震惊。
是的,他们猜到了。半年前那个所谓的孙公子,根本就是眼前这位孙夫人女扮男装的,所以她才会不惊不讶!
对于自己心中这个大胆的猜测,两人的后背俱是冒出了一股冷汗。面对当初要杀自己的人还能表现得如此淡然,这位孙夫人的忍耐度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
“本王觉得方才太守大人的那个建议不错,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的确是送去沉塘最好!”理清了头绪的赫连承德,一双冰冷如剑的冷眸扫向了卫城太守,薄唇轻启道:“太守大人既然是这儿的父母官,此事还是交给太守大人处置更为妥当。”
闻言,卫城太守的心脏没来由的突突连跳了两下,一种莫名的心慌感蔓延至全身的神经,这恭孝王莫不是已经猜到了自己跟半年前刺杀孙夫人的事件有关?可是他也是奉命行事啊!
看来此事他须得赶紧飞鸽传书上报给主子知道才行,要知道这恭孝王记仇可是出了名的。自家主子曾经派人刺杀过他如此在乎的女人,他会不记仇才怪了!虽然他现在没有撕破脸,但是知道他不会惦记着找时机报复呢?
脑子里思绪飞转,卫城太守的面色却是不动分毫,连连应声道:“还请王爷息怒,下官这就命人将这有碍视听的贱人带下去处置了!”
“嗯。”赫连承德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直到香姨娘被人拖走,这才转过脸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孙瑾。
这个女人,他是真的愈发看不懂了!
面对曾经想要她命的敌人,她竟然能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她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难道自己当初真的看走了眼,放走了一个能助自己成就大业的贤内助?
想到这,他的眸光不由得闪了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更加不能放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孙瑾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但是却从他那闪烁的眼神里读出了不怀好意来,心底警铃大作,看来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小心防狼了!
入夜,孙瑾早早的就在蓝墨的望风之下洗了澡,然后关了门窗,但是心里却始终不太踏实。这古代的门窗都是木头做的,实在脆弱得很,只要赫连承德想,他随便一拳一脚过来就能将门窗轰开了!
“娘亲如此焦虑,可是担心那人趁夜强闯进来欺负娘亲?”规规矩矩躺在里侧的小包子,看着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样子,忍不住幽幽问道。
听到他这话,睡在软榻上的蓝墨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两眼晶亮的坐起了身来,八卦问道:“小树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呀?是翎二教你的吗?”
闻言小包子的脸上不受控制的一热,好在屋里已经熄了灯,没人看得见他脸红窘迫的样子。
没错,他知道的这些东西,的确是有人教的,但是却不是翎二,而是皇甫睿!
当初在汕城的时候,皇甫睿便打着跟他‘处感情’找过他几次。
虽然感觉那人大部分时候都是说的废话,但是不可否认有些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因此自己索性便记了下来,也放在了心上,当中便有这么一条,那就是保护娘亲不受坏男人欺负!
若是赫连承德知道,自己在自己的儿子心中已经被打上了坏男人的标记,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不过,小包子对他的满满敌意,他很快就能感受到了……
睡至半夜时,本就没敢睡死的孙瑾听到了轻微的木栓移动声,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一骨碌儿爬坐了起来,瞬间睡意全无!
尼玛,她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那个臭不要脸的渣男,居然真的跑来撬她的房门了!
“主人?”黑暗中,蓝墨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孙瑾大致记得那里是桌子的位置。看来小丫头的听觉比自己更好,更早发觉了门外的动静啊!
“家伙准备好了么?”孙瑾悄悄摸下床,来到了蓝墨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是自然,主人吩咐的,蓝墨怎么敢忘记!”小丫头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邀功之意。
“很好,待会儿等他进来了,你就好好的招呼他一顿,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只要别打死了就行,回头主人请你吃鸡腿!”孙瑾摸索着捏上了她的小脸蛋,笑眯眯的回道。
“放心吧主人,蓝墨知道轻重的!”小丫头连连点头保证道。
两人说话间,门上的门栓便发出了最后一声“啪嗒”声,意味着门闩已经被从外头成功撬开了!
“上!”随着孙瑾的一声令下,只感觉到身边一阵狂风刮过,而后就听到了刚刚推门而入的人传出了一声闷哼!
听到这一声闷哼,孙瑾不由得挑了挑眉,心情那叫一个舒爽啊!叫尼妹的半夜来撬老娘的门,色胆包天还想爬老娘的床,打死你活该啊!
“嗯!”又是一声闷哼传来。
孙瑾还未来得及捂嘴偷笑,就听到了赫连承德咬牙切齿地咆哮声:“够了公孙瑾!连本王也敢打,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呀?原来是你啊!”孙瑾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一脸夸张的表情看向了弓着腰一手捂着裆部站姿颇为怪异的赫连承德,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嘀咕道:“我还以为是贼呢,谁知道会是你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撬我的房门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在梦游啊!”
被问及来意,心中有鬼的赫连承德忍不住的结巴了一下,硬着头皮回道:“本王……本王不过是失眠了,过来看看你们母子俩而已!”就算被逮了个正着,他也绝对不会承认此行是想来对她霸王硬上弓的!
“哦?是么?”孙瑾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朝他撇了撇嘴。敢做不敢认的家伙,鄙视之!
“娘亲,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帐幔内,小包子那带着浓浓睡意的软软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刚刚才醒,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嗯,还有蓝墨知道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人梦游乱闯咱们的房间,被娘亲当贼打了而已,你接着睡吧!”孙瑾十分淡定地回答道。
闻言赫连承德差点没气出内伤来,只是当他瞪眼过去,看到孙瑾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露出一截雪白的香颈时,一股邪火便控制不住地从下腹直蹿而上!
他此次前来云国私会安贤王,来回已有大半个月时间了。期间为了避免麻烦,他根本没碰过女人,作为一个精力旺盛正当壮年的正常男人,禁欲了这么久,自然是难受得紧的,也就怪不得他会只看到孙瑾的一截脖颈就难以自持了!
“呀!主人,他的身上有老鼠,还在动!”蓝墨的惊呼声一入耳,赫连承德便不由的心中一沉,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挡在了自己身前,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蓝墨挥过去的大棍子,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方才他的反应慢上一点儿,那他现在就被那一棍子给废了!
感受到自己双臂上挨了那一棍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赫连承德不由得眯起了眼,冷冽如刀的目光直直的扫向了蓝墨。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道,实在可疑的很啊!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蓝墨赶紧小嘴儿一撅,手中木棍瞬间落地,而后赶紧转身奔向了孙瑾,边嚎边告状:“主人,他瞪人家!人家只是想帮他打跑他身上那只乱动的老鼠而已,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瞪人家!”
孙瑾强忍着笑,伸手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好了别哭了,他不领情就算了,咱们不搭理他就是,这么晚了,咱们还是赶紧睡觉吧,免得明早起不来!”
她这话虽然是对蓝墨说的,可实际上却是说给赫连承德听的,意在告诉他,他该离开了。
只是赫连承德根本不想出去,自然就会装聋作哑了。然后这个时候,小包子就派上用场了,只听见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开口道:“娘亲,不是说睡觉了么?怎么还不熄了蜡烛上床呢?”
孙瑾没有作声,却是递了一个眼神给蓝墨。
心领神会的蓝墨马上气呼呼地回答道:“人都还没走呢,怎么睡呀!”
“赶出去不就是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着你有何用?”帐幔内,原本软软糯糯包含困倦之意的童音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听得杵在门口就是不走的赫连承德心中一阵凌乱,他竟然被自己的儿子开口驱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