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冬的瞳仁蓦然骤缩。
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把他从痛苦的泥潭中拉上来,又贴心地为他披上温暖的外衣,帮他隔绝掉如刀的寒风。
秦暮冬轻阖双眼,嗓音低哑着,许久,才敢再确认一遍:“……我们?”
他不是要和那个叫姚什么的女生坐同桌了吗?
“难道不是我们吗?”陆星嘉一时惊愕,急促道:“你不会是后悔了吧?你都答应了我的,你、你……”
“没有,”秦暮冬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掌心的红痕清晰可见,“我们现在就去。”
他比陆星嘉要急迫得多,他第一次这么想要把一样东西握在手里,怕他跑掉。
“好啊,”陆星嘉自然点头同意,眨眨眼睛,发现秦暮冬周身的低气压似乎骤然消散了。
联想到刚才姚凌萱找自己坐同桌的事,他的心底突然有一个大胆又荒唐的猜测:“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不开心?你听到了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陆星嘉想了想,认真地解释道:“刚才姚凌萱来找我,说想要和我坐同桌,但是我已经拒绝她了,我、我……”
接下来的话陆星嘉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转念想,喜欢就应该勇敢表达,不然可能又会像上辈子一样,懵懵懂懂错过一辈子。
“……我只想和你坐同桌!”
陆星嘉的脸上飘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说完之后,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像是透明晶亮的蜻蜓翅膀。
秦暮冬怔了怔,眼睑轻阖又缓缓睁开,心底最后一点迟疑就这么轻易地消散了。
陆星嘉太坦荡了,自愿地把自己的心敞开给他看。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也有些不太自然的别过头。
阳光洒下来,打在原本有些昏暗的教室里,像是文艺片开了慢镜头。
两人别别扭扭地去到章楚楚的办公室,咚咚敲开门。
陆星嘉走在前面,章楚楚一眼只看到了他:“怎么又来了?不是刚来过吗?”
一抬眼,这才发现陆星嘉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少年人比陆星嘉高了一个头尖,眉眼清冷,表情淡漠。
章楚楚倏然皱眉:“秦暮冬?”
“老师好,”陆星嘉拉着秦暮冬在章楚楚面前站好,“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商量好的同桌,就来跟您说一声,我们想坐同桌。”
“你们俩?”章楚楚一时没忍住,声音抬高了两分,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秦暮冬微微颔首:“嗯。”
章楚楚震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陆星嘉和谁坐同桌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他震惊的是秦暮冬竟然也会和人同桌。
年纪里教竞赛的老师没有不认识秦暮冬的,聪明,悟性好,潜力股,难得一见的天才,无数头衔环绕着这个少年,但章楚楚对这个学生最深的印象是他太冷了。
他的成绩确实很好,可以说是章楚楚教过所有学生中天赋最高的,小小年纪就能推导洛伦兹变换,能运用薛定谔方程和概率密度来解释实物粒子的波动性,也能只用高中物理知识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开奥赛大题。
章楚楚毫不怀疑他能过省赛,进国家集训队甚至在国际上获奖,但除了物理之外,秦暮冬对什么都很冷漠,不管看到什么,黑眸都如潭水般死寂,似乎人、动物、石粒尘埃在他眼里没有那么区别。
这样的状态无疑是不正常的,章楚楚也找秦暮冬谈过几次心,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都无济于事,秦暮冬真的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任凭他谆谆劝说甚至严厉责备,依旧冷眼以对,末了,才淡淡地说一句,“没有必要”。
章楚楚着急在心里,也尝试联系过他的父母,十次里有九次是打不通的,唯一那一次是秦暮冬的父亲接的。
“让老师费心了,”男人的语气礼貌,磁性又优雅的嗓音下,隐藏着不耐烦的情绪,“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您不用费心。”
章楚楚还想再说些什么,男人匆匆开口:“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下次有机会再亲自拜访。”
电话挂断得毫不留情,章楚楚也彻底明白了,秦暮冬成现在这样八成是家庭因素所致。
可是连父母都这样,他作为区区老师,能做的也很有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暮冬继续冷漠下去。
再说陆星嘉和秦暮冬这边,他知道两人一开始坐同桌源于自己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并非秦暮冬情愿,但两人谁都没提出要换位,他也就假装不知道。
直到现在,秦暮冬居然主动同意和另一个人做同桌了,章楚楚咋舌,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章楚楚迟迟没有说话,秦暮冬不耐地皱起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章楚楚摇摇头,把两人的名字并列登记在本子上。
这是一件好事,他只是惊异于再次见识到了陆星嘉的神奇能力。
这个少年身材并不壮硕,浑身上下都没有二两肉,只有那双眼睛亮得不像话,纤瘦的身体里好像蕴藏着如同太阳般盛大的力量,源源不断。
先是让自己同意破例把他他留在班里,现在,又以自身的热度捂热了一块千年的寒冰。
“好了,”章楚楚把两个的名字圈起,合上笔盖,“给你们登记好了,以后也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