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一,苏崇的与众不同收获了众多学生们的仰慕,他给大一的学生只上一门课,却花了大量的时间和他们谈诗词歌赋、书本文章,由此还获得了一个“书虫”的称号。对此他也只是一笑——“我本就喜欢书,若能化为一只囊虫长驻书间,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由此他的诨号便在“书虫”的基础上再一次升级,变成了“驻梁虫”。而这位儒雅独特的驻梁虫老师不光文采斐然,体育方面同样也是一把好手——几乎所有的大一学生都知道这位老师羽毛球、网球和乒乓球打的极好,甚至还拥有一支足球队,与他组建的实验室同名。经常和他打球的学生都可以获得额外的照顾。苏老师的长发永远光亮整洁,又听闻这位老师连寻呼机都不用——在那个满城皆闻蛐蛐儿叫的年代里,这位特立独行的年轻教授却始终保留着最原始的通讯方式——只要你去找他,那他一定会在——上课时就一定在实验室,下课时就一定在球场。若是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那就一定是在家里的书房。书房的装修和客厅一样的简单,里面的书却多的吓人。学校图书馆里找不到的书,在他这里统统都不是问题。甚至一些市面上很难见到的孤本、残卷,也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手法收集到这里。也曾有好事的人劝说他去找个女人,却都被他笑着拒绝:“书中自有颜如玉。”于是那些说亲做媒的人便也只能摇头离去,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痴心的姑娘们错过这位年轻有为的河东大学教授而无可奈何。而这样的行为在学生眼里则是另一种解读——这位年轻的老师不谈恋爱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将所有的心血都倾诉到了学生们身上——这位年薪几十万的高校教授几乎没有任何的存款,不买车,也很少买新衣服,每个月的工资都用给了学生,用在了每一处他认为真正应该用到的地方。为此身为班长的萧沉曾经去找过学院的辅导员,讲的是苏老师给班里的经费不应该接受,他始终觉得收老师的钱怪怪的。而辅导员的回复则是几乎离题万里——他说苏崇老师是我们学院里“性格比较特殊”的一位老师,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院里找辅导员寻求帮助。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萧沉在心里默默的冷笑,“驻梁虫老师几乎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如果他们还想要奢求什么,那简直就是贪心,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还能让学校让老师帮忙安排个女朋友来解决自己的‘举手之劳’?还是替你安排个工作直接去领退休金?”
待到大一结束的时候,苏崇已经成为了河东大学、成为了自动化学院里的传奇人物。也许他本人并不愿成为传奇,但很多时候理工科的学生都比文科生更需要一个传奇,就像科学家在实验室最艰难的阶段都离不开音乐和诗。而传奇的主角们也往往都会有着一些特殊的癖好,就像希特勒喜欢画画,墨索里尼喜欢生蒜一样,苏崇教授最大的癖好就是让学生去家里接受训练——这是苏崇这个“传奇”的一部分——只有那些受到老师青睐的优秀学生才有幸能够了解到的一部分——进老师家门必须敲三下,进去必须站好,抬头挺胸,双手紧贴裤缝线,双脚脚尖分开60度。一切都按照最严格的军队训练要求来执行。在训话和聊天的时候,老师会冷不丁的过来拨弄你的手臂,亦或是轻推你的肩膀——“这是为了检查你们姿势是不是标准,注意力是否集中,意志力是否坚定。”苏崇在给他们训练时常常这样说,“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大家都能够成为有着较高道德标准的人。希望大家能够与人为善、积善成德。不必是多么伟大的善行,即便只是简单的不闯红灯,礼让行人,能够做好了的话也会是一件非常非常伟大的事情。作为我苏崇的学生,我希望大家的道德水平都能高于现有水平五十年。不必担心木秀于林,只求万事无愧于心。”
这样一位关心学生、品行高尚的老师当然是应该受到学生们由衷的尊敬的,但他那些在为了学生们好的训练在他们眼中却严格的有些不近人情——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苏崇教授一般的素质和觉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书虫老师的良苦用心——一次萧沉和秋越斌被叫去训练,却在站军姿这项最最基本的项目上出了错——两棵原本应该挺直伫立的青松愣是将自己放纵成了松垮、扭曲的石榴盆景,捎带着还有寄宿在石榴树上面的聒噪的鸦啼——那是这两个顽皮学生的嬉笑和玩闹的声音。为此苏崇教授很是生气,但就此放弃这两个年轻学生也是他绝对做不出来的。而适当的皮肉上的痛苦自古以来就是教化和训诫的有效手段——于是这两棵松垮扭曲的石榴便不得不将枝条垂的更低,姿势也更加的盘曲,直到变成两棵扎着马步面对面的垂头丧气的蔫儿石榴。两个大男生用僵硬而艰难的半蹲姿势面对面,都从眼里看到了对方心底的尴尬——毕竟这种如同蹲马桶一般的姿势实在是不雅观的很,更何况哪个男生心中没有一些自尊和骄傲呢?自此之后秋越斌下定了决心,用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表示自己不想再参加这种让人难堪的“训练”。对此苏崇也没有说些什么。后来便真的不怎么叫他去了。而身体本就瘦弱的萧沉在一次训练中因为体能消耗过多而晕倒,不得不被紧急送到医务室,自此之后他也被叫去的少了。
他们都是被筛选掉的人,隋意是最好的一个——尊师重道、严谨沉稳、善良有爱的学习委员隋意在生活中是一个连脏话都不会说一句的好好同学。就像“我靠”这种简单常见的无伤大雅的口头语,它可以从生气时的道德模范苏教授口中被发出,但绝不会从出身农村的隋同学口中出现。萧沉和隋意轮流占领班里的第一名。他欣赏他,却又不好意思像对待秋越斌一样可以肆意的乱开玩笑,总归少了一层亲近。他曾在一次聚餐时调笑隋意不懂得那些复杂到繁琐的西餐礼仪,为此隋意曾在聚餐结束后特意来找他,说不知道不是很正常。他知道隋意出生农村的隋意是一个严肃而较真的人,自此之后在和他相处时便更加增添了一份善意的小心。他只知道隋意经常会被苏教授叫到家里。那时的隋意喜欢一个在校园通讯社的女孩,他喜欢人的方式是非常努力的写文章,走很长的路陪她去值班,在女孩失恋的时候陪她去吃女孩最喜欢的肠粉。他没买自己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农村考出来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