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小溪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虽然每天早上去幼儿园之前还是不乐意,但是,进了教室就高高兴兴的了。
天气开始转凉,淑娟开始纠结每天给小溪穿多少衣服。虽然很小心,但是,小溪还是感冒了。
大夫检查后说“嗓子有点红,扁桃体发炎,舌苔厚白”。淑娟觉得都怪自己大意,明知道小溪消化不好,放学后还给吃各种零食。小溪爱吃甜食,饼干、蛋糕、面包、巧克力、奶糖,赵东平没少买,淑娟自己也买。肯定是吃多了甜食引起的。可是赵东平认定是小溪在幼儿园喝水少引起的。他让淑娟叮嘱老师让小溪多喝水。淑娟暗下决心“从现在开始,不能让小溪吃这么多零食了”。
过了一星期,小溪感冒好了。星期二那天早上,赵东平和淑娟一起送小溪去幼儿园。赵东平去公司,淑娟准备去给小溪买书。他们两人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位上。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淑娟的内心像烧开的水。她说不出的感受。对身边的这个人,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感觉,现在却是如此凌乱不堪。她们在赵东平公司门口下了车。赵东平说“先上去坐一会儿吧,现在书店还没开门了”
淑娟下了车就走了,边走边说“不了,我去书店门口等一会儿”。她们已经有多久没有两个人相跟着出来了,她已经忘了那种感觉了。这三年来,她在家里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虽然在家里他们之间也没话说,但是,有小溪在,看上去也还像一家人。她不知道现在的两个人,在一起该说什么。或许只会令彼此更尴尬。有小溪在,她还没有这种感觉,三年来第一次只有她和赵东平两个人,她才感到如此陌生。除了小溪,或许没有话题了。自从生下小溪,他们之间的话题就是围绕小溪。自从生下小溪,赵东平对淑娟各种挑剔,谩骂,嫌弃,厌恶。如果不是小溪,她们早就各奔东西了。她现在有点委屈,是的,那种感觉叫委屈。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东平打来了电话“中午咱俩一起去吃饭吧”淑娟平静的说“不,我已经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了”。她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淑娟此时的内心对白是“我才不去跟你一起吃饭,我才不去跟你待在一起,我不要走你前面。你说我八字步,你说我吃相不优雅,非得吃个盘子干净,我就是愿意哪怕吃个烧饼,也要吃完,我就是愿意一个人想怎么样吃就怎么样吃,也不用担心吃相难看”现在,这种感觉叫不甘心。是赵东平让淑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废人一个。就像他骂的“奇丑无比,蠢到极点”。现在,淑娟大脑里暂时不想小溪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哪里有那么丑?哪里有那么蠢?她就开始自信了一点。她一个人坐公交车上,感觉自己好像被关了四年牢狱,刚放出来一样。一种叫自由的感觉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她要上班,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赵东平就不会看不起她了吧。这四年的时间里,就是太依赖赵东平了,所以才会被嫌弃吧。现在淑娟觉得去工作就能改变自己的弱势文化属性。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工作。
距离能产生美。
空间也能。
淑娟这三年来,活动范围已经小到家里那百十来平米的空间。
她的生活里,除了小溪就是赵东平。一个人长期待着狭小的空间里,每天再给她重复单调繁重的工作,然后再给她施加压力,再用语言侮辱她。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除非是圣人,一个凡夫俗子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想起自己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务,还有看不完的脸色。时刻小心翼翼,谨防出错。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防不胜防。她想,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废了,赵东平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淑娟感觉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懒人,但是,每天忙的像陀螺,还是会被赵东平嫌弃,家里地没墩干净,桌子上都是灰尘,床单被罩一个星期没洗了,小溪的衣服也不烫展,懒得不倒小溪的尿盆,懒得不给小溪勤洗澡洗头……淑娟用本子把一星期要做的家务记下来,她怕自己忘了,但是,还是会有漏掉的。赵东平不光有洁癖,还是一个对细节要求完美的人。他嫌弃淑娟给她烫衣服没有认真烫展,淑娟忍无可忍回他一句“你又不是国家领导人,要接见外宾,衬衣裤子烫就烫吧,现在T恤衫秋衣也烫,还是一天一换,一天一洗,一天一烫”说完,就换来赵东平恶狠狠的眼光和一个星期的冷落。全当她是空气。她如果找赵东平理论,就输了。在赵东平那里,解释就是狡辩。她不想说,她就是要沉默。还是那句话“理解你的就不用解释”
她先是给怀孕前的公司老板打电话,老板听了,欢迎她回公司上班,但是必须保证上班时间。没有能让她既接送了孩子还能上班的岗位。她又想起之前自己当过网管,修过电脑。于是她给以前一个同事打电话。看有没有适合的工作。同事一听她说完就笑哈哈了。说她“都什么年代了,你那点本事现在全过时了,你在哪儿,咱俩好久没见,聊聊吧。”
两个人见面后,同事说,你还是当年的样子,倔强,话不多。淑娟说“当年我什么样子”同事说“经常来网吧上网的那些人都说你很酷!”
连老板都说你很酷。淑娟才想起,曾经自己是那么有主见,也曾很独立,有个性。现在,自己却是如此窝囊。
她想起赵东平骂她的话,她忍不住对同事说了,同事惊讶极了,非常不解地说“为什么不离婚呢?这不像我认识的你啊,离婚了可以再找一个,你已经有了前例,怎么着也不会再找一个这样对你的了吧”
淑娟说“如果真能离婚,我绝不再找,我这脑子已经被驴踢了一次,绝不会让它再被驴踢第二次了。我用十五年时间伺候这个大爷,我已经够了,我可不想再伺候一大爷了。”她想起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付出,现在用一句话就可以总结了,就是为了从赵东平那里换取自己的口粮而已。既然如此,何不自己挣取自己的口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