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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亏他家家底厚,申家算是牡城数一数二的富户,不然普通人家谁家能经得起他挥霍无度,毫无节制这么造啊?”一客人道。 </p>
“听说申家二老都已经卧病在床,这申盟都没回去看一眼,仍然在外寻欢作乐!”另一客人道。 </p>
“明天宛言姑娘就要下葬了!你说这申家会派人去吗?” </p>
“那谁知道呢?反正听说宛言姑娘生前,申家二老可是把她当儿媳妇看待的!” </p>
正在角落一个人自顾自饮酒的申盟已经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p>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夜里在连府后花园,那个书童模样的宛言跟她说宛言已经死了,他甚觉荒唐,明明你就站在眼前,却说自己死了。她以为她是要惩罚他才故意这样说的。 </p>
但是方才听到明天下葬,他又不由得心咯噔一下。他是不能相信的。他也不是不能相信,他只是不愿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刽子手,是自己摧毁了她,害死了她。 </p>
他疯狂的跑了出去,跑过那条熟悉的,每一处都有着与她回忆的长街,跑过无数次与她徜徉过的杨柳岸边,跑过了携手躲过雨的屋檐,跑过了每次都要扮布谷鸟约她出来的高墙,终于要到她家门口时。 </p>
他停下来啦!他能看到桌白衣丧服的人来去奔忙。他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撕心裂肺的恸哭。屋里已有人来迎他,他却急忙跑走了。 </p>
他一路疯狂跑过了,与宛言有过点点滴滴的所有地方。他这才真的确定:那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姑娘此生永远离开他了!她在用她的死此生永远惩罚她,她要她承受酷刑,永远痛苦!他此刻才悔悟自己有多错,他此刻才彻底懂得什么叫痛失所爱。 </p>
因为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失去你,因觉得自己此生都会有你陪伴,所以便怎么伤害就怎么来,怎么无所顾忌就怎么来。可真的永远失去了,他却觉得自己此生白活了!他真的爱谁他从前可能真的弄错了,他此刻失去了,才觉得失去了全世界,才觉得一切都晚了。 </p>
他心里都是她,他还想再见到她,他甚至想用自己的死换她的生。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疯掉了,他觉得自己不配她如此掏心掏肺。他觉得他自己万死都不能弥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吞噬着他。他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不是自己啦。 </p>
一夜之间,申盟疯了的消息传遍了牡城。申母拖着病躯既要照顾瘫痪在床的丈夫,又要看顾精神不太正常的儿子,神色十分疲惫,人也较之前清减了许多。 </p>
申盟一会儿呵呵呵呵的发笑,一会儿自顾自的点头,自顾自的说话,整个人状如痴呆。 </p>
他疯起来到处跑到处撞,身上已经添了许多伤。申母只得命人将他捆绑起来,固定在床上,所有尖角,还有但凡带有伤害性的棱角都耐心的要么处理掉,要么垫上裹着棉花的布。 </p>
申母照顾父子俩用完早饭,着精干仆妇耐心看护着,叮嘱着注意事项之后,自己便由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一路往宛言家赶。 </p>
因并未有人告知时辰,所以申母赶到申家时,众人已抬棺运在附近的山上走着了。而申家似乎寂静无人。 </p>
即便是最近的山,爬山走路对体弱多病的申母来说,已经做不到。她站立了一会儿,已觉疲累,便坐在门口等。 </p>
“请问,您也是来送小女的吗?”许博山回来时,天已擦黑。他看到了门口的老人,便热心上前问她。 </p>
“我无颜见她,我是来赔罪的!”申盟听来人说话,知道必是宛言的养父,便由丫鬟扶起,站定,又缓缓跪在地上。 </p>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死,进屋说话!”许博山被这样的举动惊了一跳,赶忙扶起。 </p>
“我便是那害死你女儿宛言的不肖子的母亲,我今天是专门来给你赔罪的!我知道万死难以赎其罪,但是我那不肖子而今已得到了报应,若要赎罪,就让我老婆子来吧!”申盟道。 </p>
“不必了!您请回吧!”许博山听出了话音,知她是申盟母亲,便不再理她,也着人关上了门。 </p>
申母也并未就此离开,而是长跪不起,声声诉着对宛言的抱歉,对许家的抱歉。她强强拿劲儿,努力着,用最真诚的声音,在夜幕之中表达着忏悔,表达着惋惜,表达着对心痛,表达着不舍,表达着愧疚,表达着思念。 </p>
许博山全都听见了,但他没办法代替宛言原谅她。他也一样想要女儿的原谅。他跪在神灵面前,忏悔着自己的罪过。自己过往对女儿的薄待,对女儿的抛弃,也让他自责不已,愧疚满怀。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