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水草。
承伯桑一样一样看过去,最后将目光落回一边的孟冉身上。
“何事?”孟冉冷冷开口。
“孟冉,你说这乌徒别业还能安稳多少天。”
“害怕了?让他自生自灭可好?”
“孟冉,别这样绝情。”承伯桑抚了抚孟冉柔软的短发。
“绝情的是你吧,不告诉他不就好了。”
“若是史思明的军队真的追到乌徒别业来了,那也只能一把火烧了这儿,然后带着长弋兄一起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好一些。”
“又要烧吗?”孟冉开口,平淡得仿佛将这样一座占地如此之大的私人园林烧掉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我与你的生存之道,未来还有可能加上长弋兄。”
“加不上。”孟冉平静地说。
“为何?”
“他是正常人。”孟冉迅速地回答,“而我与你,是外面容不下的怪人。”
“也是,”承伯桑那只仅存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笑,“那就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安顿了。我与你,两个人,再去建一个乌徒别业吧。”
“又要杀人?”
“不杀了。我们两个自己动手,建一个。”
“建到何年何月?”
“唔,”承伯桑默然半晌,“建到孟冉长成大姑娘的年月。”
孟冉轻哼一声,加快了步伐。
承伯桑紧随其后,心情很好的唱着小曲。
但辛长弋此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听了承伯桑的一番话,他心里慌得厉害。本以为经过了前五日的逃亡,是生是死他已无所谓了。如今恐惧却突然又一次席卷了他的全身。那种如坠冰窟的感觉重新生了出来。
原来自己还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即使从史思的军中逃了出来,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他看了看窗外的山水园林,苦笑了一声。前两日他心安理得地躺在这里,享受着一个伤员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照顾。却忘了自己身上肮脏不堪,根本就无权去接受别人的好意。
逃吧。
他起身,将云头篦放入衣襟中。桌上的一碗清水没动,碗旁还加了一片青色的杏叶。
他端起碗,将水喝了。打开了屋门。之前在屋中只能窥见一斑,如今,开阔气派的乌徒别业整个撞入他的眼帘之中。
乌徒别业的占地不小,规模甚至快赶上一些贵族的私人园林了。大致呈东西走势的长廊与长廊之间,夹带颇有意趣的石桥,在湖面架起并将乌徒别业各部分连在一起。长廊东侧尽头,一座水中楼阁独立。飞檐一角挂着嫩黄色的水草,大概是什么飞禽预备筑巢留下的。
他所处的房间在乌徒别业的西侧,从这房间再往西行一段,便可以上岸入山了。远远望去山中茂林修竹,深幽难测。山那边能够望见塔楼之类的建筑。翻过山林,估计就出了这乌徒别业了。
辛长弋将乌徒别业又看了一遍。不知为何,他在这儿待了不过两天,却感觉自己已经迷恋上了这个地方。
虽然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辛长弋将这迷恋当作是贪婪的产物,努力将它抛于脑后。他将门轻掩,抬头却看见门上题着诗句:
“当其得意时,心与天壤俱。闲云随舒卷,安识身有无。”
底下又添一行:“青莲居士”。
辛长弋看着诗句,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羞愧地退了一步。
谪仙人的生活,被他们这样一帮亡命之徒给搅了。
他不再逗留,匆匆向长廊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