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李惟岳是王士真的大舅子?”
高竽身上一抖。
韦应物收敛笑容,说道:“是啊,王士真娶了李宝臣的女儿,也就是李惟岳的亲妹妹作妻。”
高竽的脑中突然响起谷菀对他说的话:“为君臣道义便能克服?”
这王士真,不就克服了吗。
高竽随着韦应物一行人重又回到宫中。他匆匆赶回司天台换上了朝服,又赶去正殿。司天台中官正邱大人正火急火燎地在原地跺脚,见了他便一个劲儿的诉苦,说除了高竽,剩下的司天台官员跑得一个都不剩。
高竽听着,神思却跑到了那个即将入宫的男人身上。
王士真。
如果他愿意为谷菀说话呢?
高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些天,他虽然还在为谷菀奔走,但在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谷菀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王士真的到来真可谓久旱逢甘露。虽然机会渺茫,但高竽打算试一试。
谷菀那张清冷高傲的脸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泛着模糊,但与谷菀相识的那几日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却刻在高竽脑中无法磨灭。
但愿吧,但愿能够成功。
高竽犯着一个本不该犯的错误,意识到时已是尘埃落定了。
但此时,高竽只是下定决心,要为谷菀争取到这个机会。忽然他听闻大殿之外脚步声纷纷沓沓。
那镇压成德叛军的功臣王士真大步走入正殿之中。
高竽挑了挑眉。
这可真是。
方才在街上遇见的寻找茶馆的军士,歪打正着的就是王士真。
高竽平复了一下心情。
要镇定。
高竽耐心地等待着皇帝的嘉奖,王士真的谢恩,与京中官员的叙旧。
他伫立在一旁静静等候了许久。
终于,王士真送走了最后一位官员。一摆衣袖准备离开。
高竽看准机会,急步上前。
许是余光瞟见了来人,王士真在原地站定。
“大人,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高竽很稀奇,竟然是王士真先开口了。
“王将军,没想到方才街角一别,这么快便又相见了。”
“敢问大人贵姓。”
“敝姓高。”
“高大人,”王士真先是抬高声音说了一声,随即压低嗓音说,“见大人步履匆匆,直奔士真而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谷菀,”高竽单刀直入地说出了谷菀的名字,王士真高大的身躯一震,“想必王将军耳熟吧。”
王士真点了点头:“谷郡王的女儿。”
“如今她陷在大牢之中,已有数月。说来惭愧,高某只是司天台五官保章正,人微言轻,帮不了她。既然今日与王将军有此机缘,这谷菀又是谷郡王的骨血,所以……”高竽话不说尽,他知道凭借着王士真的精明,在他开口两句以内应该便可以判断出所求何事了。
哪知王士真只是笑笑,问道:“高大人与谷小姐是和关系?”
高竽一时语塞,结巴道:“故,故人。”
“为了一个故人,值得这样去做吗?”
嗯?
高竽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王士真,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虽然王士真是镇压叛军的功臣,但他同样也是将自己妻子的哥哥毫不留情地缢死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谷菀就牺牲掉自己刚刚得来的圣宠。
“高大人,谷菀的事士真确实无可奈何,”王士真将声音压制最低,“可能高大人觉得士真有些无情了。但天子下的令,谁又敢违逆呢?谷郡王平日广交朋友,若真能够劝谏,高大人还用等到今天来求士真吗?”
高竽的手心不住地刺痛。
那个下午,那一堆信件,他都没有忘。
但他认为王士真既然娶了李宝臣的妹妹,成了李惟岳的妹夫,对谷菀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高大人,士真做到这一步,甚至连大舅子都杀了,妻子也不管了,为的只是一个。”
高竽看着王士真。
“不能负了君臣道义。”
高竽如遭雷击,他愣在原地。王士真略作一揖,走远了。
几日后,朝廷宣布了成德叛乱的平息。
作为叛军头领李惟岳的表妹,清江郡王之女,谷菀被赐死在牢中。
同一时间,为表嘉奖,王士真被授予成德节度副使一职。
高竽走进司天台,头顶的罗幞头紧紧地扣在脑袋上。
邱大人正在训话:
“居官位,食俸禄,便要鞠躬尽瘁!不能懈怠!为了当今圣上……”
是,高竽想,尤其当今圣上德宗还是他一直以来都敬仰的明君。这长安更是他儿时以来便憧憬的地方,如今在京中做官,更要竭尽所能,并不为保头上这顶乌纱。
一切为了君臣道义。
邱大人冲着高竽打招呼,高竽也只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