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我就先出门了,药替您放在床边了,您伸手就能拿到了。”
“你一个人下山可千万要小心啊!若是遇了什么危险,别硬撑着,只顾跑就是了。”
“娘您放心在家里养伤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律子背起门边上的箩筐,轻轻合上了门,将这位母亲对她孩子的全部担忧隔在了屋子里。
年后的天气已经慢慢回暖,枝丫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化成了水滩的泥土地上。
角落的那棵桃花树,似乎也已经抽出了新芽。
即使风儿吹在脸上还是割得有些生疼,但相比起前段时间的风雪交加,确乎是和煦了些。
箩筐里装得满满的全是南宫夫人不日前才打好的白年糕,沉甸甸的,竹片勒得律子的双肩直喊疼。
“娘以前都是背着这么重的箩筐去镇子上卖年糕的吗……”
律子半蹲下来扶着矮墙,小心翼翼地向看上去很是湿滑的石阶探出了一步,只是一瞬间,背上的重量就开始扯着她往后倒。
这里就是几日前南宫夫人不小心摔断了腿的地方,因为着急着下山,才不注意踩了个空,连滚下了好几个台阶,才堪堪抓住了一颗小树苗,停了下来。
只是这右腿,却是怎么都没了知觉。若不是律子在里屋里听着了些不大对劲的声音,喊来了温瑾年一同将她一起背了回去,这位夫人恐怕就要和撒了遍地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种白色的年糕一齐待到夜里,才会让律子发觉有些奇怪了吧。
律子索性将箩筐先放在了地上,自己则是扶着矮墙,站在石阶上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温瑾年院子外的木栅栏比律子高出了大半个身子,虽然有些被栅栏另一边的杂旧物遮住了视线,但她还是能透过之间的缝隙看到他紧闭着的屋门。以及那从屋子里传出来的轻微读书声。
他今天……不来院子了吗?
律子微微有些失落地又背起箩筐,让竹片挑了肩膀的另一处来勒。扶着矮墙,最后往里头望了一眼,还是禁闭的门与窗。
“还是等回来了再去敲一敲他的门吧。”
律子轻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托着箩筐,警惕着脚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
“哟,这不是南宫家的那个小女娃么?长得倒是越来越标志了,今儿个怎么是你来卖年糕了?你娘呢?”
寻声而见的是一个有些臃肿的妇人踩着猫步从小倌店走了出来,脸上描着浓烈的妆似乎走一步就会掉下一层白粉,一身红绿的旗袍再披上黑色的貂毛大衣,捏成了兰花状的手指拎着手帕时不时就要甩它个几下。
“我娘她摔断了脚,动不了,我就替她来镇子上卖年糕了。”律子在街上找了一处空地将箩筐放了下来,站着活动了下肩。
“还真是孝顺啊,正好我家娃娃吵着要煮年糕吃,今儿又碰到了你,给我包上几根吧。”
无论是卖菜的大伯还是隔壁剁猪肉的大汉,是对街卖糖葫芦的阿嬷还是推着推车卖饼子的大叔,听了那妇人的大嗓门之后也都是纷纷围了过来。
“还是南宫夫人打的年糕最好吃啊!”
“小娃娃,也给老夫包几根尝尝呗?”
“可算是等到南宫家的年糕了,别人家可就没有这儿的那么软糯喽。”
律子面前的篓筐很快见了底,就连是仅剩的最后一根也被茶馆的老板捎了去。
她数了数换来的银子,应该是够给娘再带些药回去了。
“大夫,我来给我娘拿药了。”
药材铺当家的是个戴着眼睛皮肤黝黑的老者,见了背着箩筐走近的律子之后,这才放下手中摆弄着的金色算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娘现在的精神还好么?”
“托您的福,我娘她已经好多了。”
“南宫夫人的腿这才接了回来,你可要盯紧了她,切莫让她下了床。”
“行,我知道了。”律子接过老者早已包好了的药材,将方才的那些银子悉数放在了算盘的边上,“那大夫,我可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可别让你娘一个人等久了。”药材铺的老者却也跟在律子的身后走了出来,拿起晾在外头那铺满了药材的笸箩抖了抖,一高一低地又走回了药材铺,“这天,怕是要变咯!”
律子在药材铺外站住,将药包放进了篓筐之中,又往雪岭那儿望了望天。
乌云不知从何时开始压了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山顶彻底吞没。
有些……要喘不过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