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不像是在对五竹解释,更像是对这个世界的回答。
五竹微微低头,任由寒风吹拂着眼上的黑布,扶着桡木的右手一如既往的稳定。
他在认真计算,小姐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可能性有多大。
木筏在前进,苦荆与苦荷在上面。
“师父为何要同神使先走?”
苦荷笑得很苦:“或者,他想把选择权留给我们。”
“选择?”
“对,有神使在,我们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可我们还有选择吗?”
“是啊,在长白村你也看到了,神使的境界,远非凡夫所能企及。既然传了我们心法,便沾染上了他的气息。他如此放心地带着师父离开,就是知道我们没有选择。”
苦荆有些疑惑:“这点我也想不通,神使为何会降临天庙,授我们心法?以师弟你的修为,却连那人一个照面都无法抵挡,我们又能有多大帮助?”
苦荷幽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他如此看得起我们,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看轻自己。”
苦荆苦笑道:“许我们事后入神庙修行,本钱倒是下得够了。”
苦荷抬头:“师兄乃绝大智者,想没想过进入神庙的后果?”
苦荆合什:“斩断与世间一切缘法,枯禅百年千年,或得……长生。”
苦荷也合什:“敢问仅仅长生,却又有何意义?沦陷地狱,永世不得轮回,难道不也是另一种长生?为何人人视若畏途,惧如蛇蝎?”
“那师弟之前又因何说动魏帝,寻仙求药?”
苦荷低首:“今日之兄,昨日之我。”
“但是在最后那一刻,我想明白了,所以……我回来了。”
“肖恩呢?丸药呢?”
“用一个谎言来欺骗,必将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除非,被欺骗的对象不存在了,当然也就用不着了。”
苦荆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陷入了沉思。
过得良久,才终于缓缓盘腿坐下,低首吟诵起来。
木筏上响起了苦修士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经文。
“……是时孔雀琉璃明灯八百又一十盏,照彻虚空。祗曰:我在。一念所起,即生甘露。拔出四万五千疾苦,洞历七十二周天。”
“渴者得饮,饥者得食;寒冻者春风绕体,焦劳者谧处安宁;聋者闻仙乐而起舞,瞽者见光明而雀跃;偻者弃杖,喑者开声。齐诵是时孔雀琉璃明灯八百又一十盏,照彻虚空。祗曰:我在……”
苦荷一直看着自己的师兄,直到苦荆的容色渐渐重新变得悲悯平和,这才低垂下眼帘,轻动着嘴唇,加入了他的吟诵。
……
这一夜,五竹没有停靠,傍晚就抓了两条玄水里的那种鱼,切成鱼片生吃,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小竹竹,原来你最好的厨艺,就是不施展厨艺。”
五竹点头:“嗯,那我以后就都给小姐吃生的。”
“喂喂喂,我这叫幽默,幽默懂不懂?你可不能当真啊!”
“我也是幽默,所以小姐你也别当真。”
“你!你这个气人精……等等!刚刚你说什么?”
小女孩突然将手里的鱼片丢开,扑到五竹怀里,惊喜地喊道:“五竹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