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的家长会都是母亲去的,我承认那一刻,我嫉妒那个小女孩,她的边上坐在最爱她的母亲,她的对面是最爱她的父亲,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压抑住眼泪,转身离开了病房,走出医院,我抬头望望天,哽咽着,努力抑制不让眼泪流出来,这些天,我真的哭了太多太多了。
我记得小时候我说过,很羡慕离异家庭的小孩子,因为他们会很幸福,虽然他们只有一个爸爸或者妈妈,但是那个人会因为对不起你,而对你付出十倍的爱,因为愧疚,会更加的爱你。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
父亲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没有接,我一个人坐在广场的地下通道里,这里很接地气,这里有很多小摊位,有很多驻唱歌手在这里卖唱,我走到一个弹着吉他的男生面前,问他,“你会弹“父亲”吗?”他看看我,点着头。我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零用钱,全部放到他的箱子里,对他说,“我想听,父亲。”他显然是一愣,没有说话,默默地弹奏起来。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多谢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我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人来人往,奇怪的看着我,我没有在意他们的眼光,嚎啕大哭,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痛,透彻心扉的痛,撕心裂肺的痛,18岁的我,在这些天,陈阳哥哥走了,母亲去世了,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我像一个多余的人。
“展秋。”有人突然喊住我的名字,我猛地一抬头,看到着急的林木木,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他看到满脸泪水的我,一把把我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我抱着他,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声痛哭起来。很多年后,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在我最无助难过的那个夜晚,在那个人来人往的通道里,那个温暖阳光的大男孩,拼了命的找了我一夜,静静地陪了我一夜,默默地守了我一夜。
“你醒了?”木木坐在床边看着我。
“这是哪里?”我看着陌生的环境问道。
“别怕,这是我外婆家。”
“你外婆家?也在我家这边的吗?那那个时候你来我家,你又说你没有亲戚在,要住我家。”我奇怪的问道。
“咳咳,那个时候外婆不在家,没有钥匙嘛。”林木木笑道,“来,喝口水。”我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的喝完了,或许是这几天哭得太多,眼泪流光了,才会那么的渴。
“我去给你做饭吧,吃完饭咱们一起坐车回学校。”
“你会做饭?”我惊讶地说。
“呀,别小看我,很好吃的,保证让你想吃一辈子。”林木木朝我笑道。“滚蛋。”我推着他。
“好嘞,马上滚。”说完真的直接滚出了房间,我看到,无奈地笑了。
吃完饭后,林木木陪着我回家收拾东西,父亲在楼下等着我,“秋秋。”他喊住我,我停下来。“爸爸和你说些事,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坐在咖啡厅里,我看着父亲手足无措的样子,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突然有些可笑,父亲和我,竟然如此的生疏到了这个地步。“展秋,这是家里的房产证,上面本来只有你母亲的名字,当年我们离婚,我把房子留给了她,现在她不在了,我已经把这套房子归在你的名下,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还有这些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你母亲的存款,都在这张卡里,密码是你的生日,这笔钱你也存好,以后爸爸每个月也会往这张银行卡转给你生活费,学费,你不用担心,安心的去考大学,听说你很想去北京,读清华,爸爸支持你。”看着父亲说完,我突然想到了陈阳哥哥,他走得越来越远,只是为了不影响自己母亲的生活,家庭,可是我呢?我看着眼前的父亲,“你很希望我去北京吗?”我问他。
“去啊,北京多好。”父亲说道。
“这样,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没事,爸爸有空就去看你。”
“这六年来,你看过我多少次?”我冷笑道,“在同一个城市你都没有来学校看过我,难道我会盼望着你去北京看我吗?”我站起来,背对着父亲,缓缓地说:“你希望我走,我就走,走得远远的。”我没有看父亲的表情,此时此刻,我不想看,我怕我会更加的难过。
“不是小鸟没有勇气飞过沧海,只是沧海的那一端早已没有了等待。”我多么希望我一觉起来,自己还是18岁前的样子,这一切只是一个梦,我还能回到那个有人默默地等着你回的家,那些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日子,还能肆无忌惮的笑,还能坚持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而不是现在,所有的在意的,永远握不住,留不下,带不走,不断的在失望与恐惧中。
18岁,我一夜长大,突然发现,有些事情回不来,谁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