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没几年就为老二纳了妾。
芝芝已经老了,她握着狐女的手说:“何必?”
狐女苦笑:“这几百年间,我以为自己已经看破情爱,到了自己还是不能,与其孤零零过下去,不如爱一回。芝芝,我总要为蓝家留后。”
此时狐女已被称为:胡氏。
对于纳妾,老二并不赞成,他劝狐女:“胡氏,我们尚且年轻,父母也没有逼迫我们生子,我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
狐女缩在丈夫的怀里低低地哭,她终于像任何一个陷入困境的女子一样,懦弱地无可奈何地哭泣:“我并不想以后,你埋怨我,埋怨我并不能给你一个孩子,你看你多么喜欢大哥家的孩子,我爱你,我想你快乐,不要在这辈子有任何遗憾。”
妾终于是纳了进来,是户小家小业人家的姑娘。是为秦氏
长得很是小家碧玉,又乖巧又驯服,事奉公婆,待狐女也很敬重,老二终于放心。坐享一妻一妾的日子。
小妾进门便很快有了身孕,待产子了。
狐女来跟芝芝辞行:“芝芝,我要到山里去了,有秦氏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了。总不至于等他厌烦了我,我再走。多么可怜……我不要。这是世间女子的做法,我也该进山里修行了,等你百年以后,我总要得道升仙。芝芝,有什么事,你再唤我。只需在夜里唤我三声‘狐女’,我便出现了。”
芝芝夜里醒来,狐女的话犹在耳边。她腾地坐起来,对被惊醒的丈夫说:“胡氏走了。”
丈夫尚未清醒,嘟囔地问了句:“什么?大早上的说什么呢?”
芝芝终于流泪:“胡氏走了,她夜里来向我辞行。”
蓝明愣住了,仍不相信:“梦都是反的!”
他正劝慰妻子,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老二的呼喊:“父亲母亲,父亲母亲!”
就像他小时候,悲伤了,快乐了都要来寻他们一样。
芝芝,蓝明赶紧出门:“怎么了,怎么了?”
老二泣不成声:“父亲母亲,胡氏没了。都怪儿子不好,当初就不该纳妾,当初不该听她的,不纳妾就好了。”
蓝明震惊,他看向妻子,妻子也是一脸地茫然,仿佛还是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快带我们去!”蓝明对儿子说。
仆人们在前面带路,搀着二少爷。芝芝抱着蓝明的手,不停地问:“胡氏呢,胡氏呢?带我去看,我要去看!”脸上一副仍不能相信的样子,一行人浩浩来到二房。
只见秦氏早已跪在胡氏的床前,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
老二上去就打了她一巴掌,秦氏只是低下头低声地哭。
胡氏躺在床上,已然没有了呼吸。
芝芝走上前,抓住人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说:“去请郎中,去请郎中!”
老二伏在她的脚下:“母亲,早已请过了,郎中说是夜里没的,都怪儿子没有陪着她,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成,都是儿子不好……”
芝芝茫然极了,她不知道怎么办,狐女怎么会死呢?她说是进山里修炼了,可是这床上躺着的分明便是胡氏,早已经没了呼吸。脸色青白的吓人。
芝芝抓了她的手,冰凉凉地,怎么会这样?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她一定是昏了过去!
半晌,等她醒来,却是满目的素白,她终于明白,狐女离开了!
老二很是颓废了一阵子。他不吃不喝地在胡氏屋里呆了几天,不许人靠近,也不许人碰胡氏屋里的东西。
芝芝叹道:“你又是何必呢?”
仆人们以为芝芝在说二少爷,便都劝解道:“夫人,二少爷这是重情义,等过些时候就好了。”
是啊,再深的情再重的义都抵不过时间。
狐女是懂的,只是那个时候,芝芝并不能明白。
果然没过多久,老二精神慢慢回复过来,仍旧该怎样就怎样地过着日子,谁也不能说他没良心。
难道谁还把自己的伤口整天撕开给你看?
秦氏的日子一日日好过起来,儿子渐渐大了,丈夫又不再纳妾,她跟正房夫人也没什么两样,虽然丈夫偶尔在睡梦里仍叫着胡氏,可是她也为自己早逝的那个姐姐可惜,日日为她祈福上香,求佛祖保佑她投个好人家。
这不能不说秦氏的善良,老二倒是愈发寡言起来,这样又过了几年。
蓝明终于老去了,人生七十古来稀。
他躺在床上劝慰哭得不能自持的妻子,看一看满屋的孝子贤孙,挥一挥手全让他们出去:“我有事同你们的母亲讲,你们都出去吧。”
儿孙们都出去了,只余一个白发的老太太,伏在他的床前:“老头子,我们不是说好,共赴黄泉的,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走……”
蓝明说:“我在奈何桥上等你,你一日不来,我便等你一日,你一年不来,我便等你一年,等到你来了为止。”
芝芝点头应了,蓝明合上了眼睛,夜里,无人的时候,芝芝唤了三声:“狐女。”
狐女便来了,她还是芝芝初见她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老的样子。
她说:“我一直都在。我在看着你,看着你们。”
芝芝说:“我也去了,我把这个家托付给你,你帮我看着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们平安健康地活下去,我……我也去了,找老头子……”
狐女仍是笑,笑声清脆:“不,你不能死,你们还约定了三生三世,你提早结束生命,上天是不会答应的,为了惩罚你的不自爱,你会被上天罚天鞭,等你受完鞭刑,蓝明早已魂魄飞散,你们再相见,绝无可能。”
芝芝哭:“那要怎么办?”
狐女:“继续活着,好好活着,把你这辈子的福禄享完,你放心,我会帮你,你们总会重逢。”
说完狐女便离开了,芝芝在哭泣中睡去。
此后的日子里,狐女日日来陪伴芝芝,两个人诉不完的别后情,芝芝年过八旬,寿终。
她走的时候,面目安祥。
等啊等,等啊等,蓝明在奈何桥上等了她三年又三年,他仍在等下去。
善良的鬼差们都劝他:“何必呢?再等下去,你就要魂飞魄散了。”
蓝明固执地说:“不,我要等到她来,至少我们还能再见一见。”
芝芝终于来了,她在奈何桥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是的,那个时候的蓝明,只剩下一团影子一样了,蓝明说:“芝芝,我终于没有负了我的承诺,我等到了你来。假如我魄散,不要悲伤,等投了胎,好好地活着,把我那份也活下去。”
芝芝想哭,却根本忘记了鬼是没有眼泪的,她呆呆看着即将魄散的蓝明。终于记起狐女来,她唤道:“狐女狐女。”
狐女出现了,狐女说:“我帮你把你的灵气渡给蓝明,这是你的业。”
蓝明不肯定狐女说:“你若不肯,投了胎,芝芝就要还你的债,一辈子,又一辈子,你忍心让她背负?渡了灵气给你,你们就清了,还能再做夫妻。”
蓝明终于点头,芝芝将灵气给了蓝明,很快托善良的鬼差送他去投胎。
狐女说:“芝芝,现在到了我报恩的时候了,所谓灵气,就是一个人的慧气所在,你将灵气都给了蓝明,下一生,你将不再聪灵,甚至不貌美,你会爱上蓝明,你必须得到他的心,你们才能在一起,不然,就会错过。”
芝芝笑“:蓝明从来不是爱我的颜色。我不怕。”
狐女于是将自身的灵气渡给她,又对她讲:“我不能再帮你更多了,你没有美貌,我已经替你算好了一个时辰,你一会儿在那个时辰里投胎,保证你一生衣食无忧。谁娶到你,就像娶到一棵摇钱树一样,一辈子享不完的富贵。”
芝芝向狐女道谢,于是去投胎。
她果然成了一个普通女子,普通颜色,不懂装扮自己,混在人群里很容易找不见。
蓝明则不然,他投在富贵人家,仍旧风流倜傥,爱慕者众多,第一次芝芝见到他,就爱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芝芝疯狂地追求他。
蓝明每每见她总是避之不及,蓝明的身边总是不停换着女子,全都貌美如花。
芝芝却不退让,仍然追求,蓝明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运动,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芝芝都努力让自己喜欢,或者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也努力修炼让自己成为蓝明喜欢的那样的女子,可惜还是不行。
蓝明仍不喜欢她,后来他同一个模特出身的女子结了婚,没多久又离婚,离婚后,又再婚。
关于蓝明种种,芝芝终于不再关心,她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执着,执着地等一个人爱上。
她终于回过头答应一个普通男子的追求,却并不结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个男子并不说什么,也只是等着。仍旧对她呵护如初。宠她爱她。
芝芝喜欢文字,她并不是一个灵动的女子,却在文字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灵气,她的文字备受瞩目。
有一天。蓝明终于打给她,她接电话的手忍不住颤抖:“喂?”她说。
蓝明约她见面,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室里,芝芝搅动着咖啡等蓝明出现。
没想到,他并不是一个人来赴约,身边还伴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长长的卷发,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正是蓝明喜欢的女子,芝芝苦笑,为自己的不美丽,以及傻傻的期望。
蓝明说:“你写了一篇等待的文章,你认识里面的姑娘吗?我已经找了她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找她,我总觉得她是对我那么重要的人。”
他旁边的女子淡淡地,仿佛与她并不在意。
芝芝笑:“不,那只是一个故事情好像有那么一个人告诉我的故事我并不知道谁是那个幸福的姑娘,有那么相爱的丈夫。”
那个故事,是他们前生的故事蓝明皱皱眉头走了,连咖啡都没喝。
芝芝终于放弃了,她答应了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的求婚,男人欣喜若狂,他们结婚前夜,狐女出现了,狐女轻声喊:“芝芝……”
芝芝终于忆起前世!
她想起,在奈何桥上,他们所承诺对方的三生三世,她终于明白,对于有些男人,确实不过是色衰而爱弛。
而蓝明就是这样的男人,只爱美人颜色。
狐女劝她:“既然已有前世,又何必再求今生?只要稳稳的,能幸福下去,就好!”
芝芝茫然若失,前世她太快乐,太幸福,今生又太苦,情苦,何不放弃?找一个爱自己的人,稳稳过一生。
婚后,芝芝同那个男人过得很幸福,男人一直宠她敬她爱她。
蓝明也终于不再寻找那个有关前世的女人,他同那个淡淡的女子结了婚,慢慢成了一个奶爸,任孩子骑在自己头上呼呼吓吓。
爱情有些时候总不是生活的全部,只要能稳稳地平淡地生活,别的又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