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半夜时分,颜舜华悠悠转醒,觉得头痛欲裂,干渴难耐,体内仿佛有一团大火在燃烧,蒸干了所有的水分。她挣扎着下床,却不慎跌了下去,地下粗粝的沙粒嵌入破绽的血肉中,疼得她满头大汗,风一吹,又冷得发颤。
如此过了一刻钟,颜舜华才缓过劲来,慢吞吞地爬起来,终于在桌子上看到一个陶碗,碗中盛着半碗水,她迫不及待地把水灌进嘴里,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原来是药。
她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房间,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床一桌一蒲团而已,想必这就是桃花庵了。
在她还是侯府嫡女的时候,曾不止一次来过桃花庵,休息的厢房虽比不上女儿家的闺房,却也不差的,今日才知道,原来庵中也有如此简陋的地方。
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就看遍了世情百态,真是讽刺极了。
那碗不知是谁熬的药,发挥了些许效果,虽然鞭伤依旧,体内的烧灼却渐渐缓解了。她重新躺回床上,才发现竹席发潮,连被子都是散发着霉味,不得不忍者身上的痛,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厚厚的一团,像是一个蝉蛹。
白天昏睡够了,她此时再无睡意,愣愣地看着屋顶的瓦片。此时窗外已经万籁俱寂,只听到她微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睁着眼,眼泪却落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已经是青天白日。她摸了摸额头,依旧灼热,却没有昨夜那么烫了。
“太好了,檀越你醒了,我还怕你熬不过昨夜呢。”
一个光脑袋的小尼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看到她醒来,高兴地笑眯了眼,“我让师叔抓了一副中药,今日你再喝两次,肯定能退烧的。”
颜舜华终于知道昨夜那半碗药汁是哪儿来的了,“多谢小师傅活命之恩。”
明心连忙摇头,脸上出现了薄红,“应该的,应该的,檀越是庵中居客,自然要照顾好你。”
她受了鞭刑就被丢来桃花庵,想必顾府是抱着让她自生自灭的态度,怎么可能让庵堂的人给她看病,应该是这位小师傅心善,才救了她一命。
这个世间还不至于彻头彻尾地肮脏不堪。
颜舜华与了聊了几句,得知她法号为明心,是桃花庵主持的徒弟,因为是背着师傅照顾她的,明心不敢久待,很快就走了。
发霉的被子味道不好闻,今日暖日融融,她想到院子晒晒太阳,但一看自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只好在门口坐下,看着远处发呆。
这处院子的居客不止她一个人,就在她发呆的功夫,已经看到两个女子在院子的小道上经过。她们正值妙龄,却暮气沉沉,脑袋上还留着头发,身上穿的也不是僧服,看来也是被发配至此的失败者。
她们来此的时日应该不短了,对她这个新来者毫不好奇,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慢吞吞地提着半桶水去院子的一亩菜圃里,似乎在种菜。
颜舜华突然想到,若是她能活下来,她们的现在就是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