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辰尚早,太子妃的仪架尚未达到,只有精心准备、只为了粉墨登场的千金小姐、王公贵子早早地登场,在风情旖旎的桃花林行走攀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十分容易辨认。
顾清漪一路走过去,见着了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昔日她一出场,这些人都会逢迎上来攀谈,真心或者假意,终归是欢畅而和谐的。如今换了表妹鲜少交际的壳子,得到不过是客气而冷漠的一瞥。
这个圈子是高贵、矜持和傲气十足,每个人都用华服装包裹着躯壳,再装扮上祖辈的权势和地位,真个人才真正地富丽堂皇起来,成为高人一等的贵人。一个生面孔,是不会有人特地关注的。
顾清漪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如今成了局外人,才察觉到可悲又可笑来。终日华服美食,攀权富贵,有甚意义呢,所谓的姐妹情深,知交旧好,隔着身份、华服和美丑不一的皮囊,谁又知里面藏着什么。
她花费了两辈子,一直都猜不透。
越过一重又一重的花影,她终于看到了花林深处的人儿,女子站在衣香鬓影的贵女公子之间,言笑晏晏,眉飞色舞,只是堪堪清秀的容貌在群花环绕之间,丝毫没有被掩盖了光芒,反而比树上的桃花还要艳丽、灼烈,烧得人眼睛刺痛。
她穿着云纹绣彩蝶百花裙,精致的彩蝶和百花仿佛在跳跃,乌云堆叠的鬓发上簪着一支金蝶蹁跹的步摇,随着女子掩唇轻笑,薄翼翩飞,金粉轻颤,添上一笔红颜富贵的旖旎风情。
这一个人,不是赵琇莹又是谁。
她身边有一位年轻姑娘看得眼红,酸溜溜地说道,“四小姐,你这身衣服和首饰真好看,不知是在哪儿做的,回头我也去打造一身。”
赵琇莹矜持地笑着,特地扶了扶鬓角的步摇,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说道,“也不值当些什么。衣裳是秀云阁的,至于首饰么,乃我私交好友所赠。”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那女子轻呼了一声,眼神都红了,“秀云阁哪是什么简单的地方,也只有四小姐伯府小姐的身份,才能得了一身,我家中即便有些闲钱,也买不动的。”
赵琇莹浅浅地笑着,似是默认对方的说辞,眼中闪过一抹傲色,那女子大概是觉得她本事非凡,便开始吹捧起来,“这步摇造诣非凡,怕是宫中敕造处也有所不及。四小姐好友的身份,应该是不凡罢。”
这个圈子便是如此,评价一个人的地位,看出身、打扮和交友,仿佛有一个大本事的好友,连带着自身的身价也突飞猛进一般。
赵琇莹不知是心虚还是旁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在,“自然是的,不过她素来低调,我确实不方便说出她的名姓了。”
她堵住了女子要接下去的提问,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与一旁已经无聊的俊俏公子们谈起诗词歌赋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当真是生了七窍玲珑的心肠。
顾清漪冷眼看着,神色愈来愈淡,最终冷面无情起来,正在左顾右盼的张欣雅注意察觉到她顿了脚步,也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立马就惊呼出来,“蝴蝶扑枝金步摇,就在赵琇莹鬓发上。”
张欣雅的声音本就尖细,轻易地被赵琇莹听到耳里,她连忙回过头,待看到花树下的顾清漪,脸上堆叠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中有慌乱和无措之色一闪而过。
然而那只是瞬间,她很快就恢复了端雅的笑容,与旁边人到了罪,才轻步走了过来,对着顾清漪露出欢快的笑容,声音清脆,“顾姐姐,你也来了。你今天真好看。”
说着就要牵她的手,顾清漪不动神色地避开了,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说道,“不及莹妹妹半分艳色。”
赵琇莹眼睛一眨,瞳仁中便泛了一层水雾,她咬着唇,迟疑地说道,“姐姐生我的气了?这是为何?”
顾清漪只觉得有一股粘稠的郁气在心口徘徊不去,袖子中的手微微发抖,“你当真不知?”
她依旧一脸无辜,且带着被冤枉和错责的委屈,“我该知晓什么?姐姐你明说吧。”
这副样子,当真是无辜极了,顾清漪差点几乎自己错怪了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问道,“我且问你,你发上这一支蝴蝶扑枝的金步摇从何而来?”
回答她的,却是赵琇莹震惊又迷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