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被风吹下来的枝丫被扫得干干净净,小楼听雪温烈酒,一切好像恢复了原样。桑郁望着桑倚之,轻轻的唤了句二哥。桑郁身后的棺椁里躺着桑易,桑倚之轻轻抚摸冰凉的车身,将头抵在棺椁上,极轻微的道:“一定很冷罢?”
桑宁早已泪流满面,桑郁扶住她,刚想唤画彦,却苦笑一声。青衣忙递过来锦帕,桑郁为她擦拭眼角:“别哭了,四哥见到你这样哭该有多难过。”
桑宁尤带哭腔,刚想开口,桑倚之却突兀道:“阿郁,去拜见父皇罢,他等了你很久。”
与北楚的战争极大地鼓舞了黎国人的气势,黎国人人皆知,女主帅桑郁不是养在深闺的胭脂,而是浴血沙场的女战神。一片赞扬声中,桑郁的沉默显得尤为突兀,黎帝以为她是见到战场残酷心里有了阴影,派了桑宁来陪她说话。
桑郁这几日常常梦见桑易,常常想起幼时在将军府时,桑易总是惹李将军生气。有一次他将李将军的毛笔咬断了,李将军罚他在正厅跪了两个时辰。
那时的桑易幼齿的很,脸上都是婴儿肥,眼睛也不似后来那样狭长。他忽闪着大眼睛,静静的跪在地上,努力的支撑着僵硬的身子,却还不忘同李将军唠家常:“舅舅,左右你也不用那个毛笔,我赔你一支不就好啦,为什么要我跪那么久,我的小腿要断啦!”
李将军抬头看他,常年餐风露宿的脸上尽是嫌弃:“你怎么这么糟蹋东西?像阿郁就不会这样!”
正剪李将军练习写字的纸的桑郁默默的停下手里的剪刀,看看跪在地上的桑易,又看看李将军,郑重的点头:“四哥你也太浪费了。”
桑易的小身板很快支撑不住,他继续讨价还价:“我听母妃说你从前也是这样的!”
李将军吹胡子瞪眼:“我小时候因为这个不知道挨了多少揍,你也想挨揍?”
桑郁极有眼力见的凑近李将军,伸出小手为他捏肩膀,像是不经意间提起:“我听说城里杨婆婆家里的酥饼特别好吃,父亲帮我买嘛。”
李将军笑嘻嘻的跑出去为桑郁买饼,桑易被桑郁粗鲁的扶起来,桑郁嫌弃道:“怎么这么笨,成天被父亲罚跪。”
桑易感动道:“好兄弟,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双筷子。有我一口酒喝,就有你一个酒杯。”
桑郁躺在床上,屋内纱影绰绰,她伸出手摸摸眼角,自嘲地笑了:“从前他还在时也没见你这样兄妹情深。”
青衣在隔间睁开眼,只面无表情的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晨,刚下了小雨的将军府冷冷清清的。桑郁将府里的下人遣了七七八八,她扶着衣服,头也未梳,只坐在秋千上想事情。好容易挨到了晌午,画彦不在,没人敢逼她吃东西,她吃的愈发少。桑郁放下碗筷时,桌上还有好些菜没有动,她拢拢衣衫,慢慢踱步到桑易的小竹楼里。晚间居然飘起了小雪,青衣来寻她时,她已趴在竹楼里睡着,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