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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河水,浪叠浪,奔流到海望苍茫。
走千山,溉万塘,碧波荡漾映骄阳。
洗铅华,饮清凉,润我冀州土,养我寒家郎。
远远的易水河面,忽然有阵阵船歌传来,灵狐从袖口钻出,叽喳乱叫。
白启抬头远望,“缘分……当真奇妙,莫非这又是个有缘人?”
……
易水河源于邺郡贡山,初段东西走向,在上河郡东转向北流,从右北平入旋涡海,是冀、幽两州界河,流域不大,但支流繁茂,水量充沛,滋养着整个幽冀大平原。
上河郡,易水西岸有个渔村,村里三十多户人家都姓陈,所以得名陈家村。
村头一户人家共六口人,渔夫陈满娶妻申氏,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常胜十七,次子常青十六,三女香君十一,幼子常达刚过周岁。
常胜、常青兄弟俩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寻常三四十斤的沉重铁桨到了他们手里如同普通木杆,腾挪随心,每日出河打鱼,一条橹船只需两人便操控自如,比寻常人家四人出渔收成还多。
香君在家帮忙料理家务,虽然年幼,但在医术上颇有天赋,师承村长陈长乐,闲来采药施方似模似样,村民们或多或少受益,皆戏称她为“小医仙”。
陈家村这个地方很有趣,易水河的支流由这里开始一直到大拐弯都是南向,与主河道逆向而行,大大小小的河汊子数不胜数,穿插在平原阡陌之间,堪比江南水乡。
河网中心是上河郡,因为河道纵横,几十年前还是片断断续续的沼泽,不通官道,位置又相对偏僻,所以上河郡几乎没有高门贵族,区域内大多是积累至多不过两三代的寒门子弟。
郡城很大,城里因为少了氏族门阀,规矩不重,反而更加繁荣热闹,各种买卖应有尽有,吃、穿、住、用,甚至连女人也可以花钱买回家。
当然,这些都是村民们听经常到郡里赶集的长乐叔转述,很少有人亲见。
村长陈长乐每月一趟,往郡城赶集,是陈家村见识最广博之人,村里打来的鱼一半自己吃,一半就交给他到郡里换米面粮油、日用品和铸钱。
长乐叔为人既精明又义气,最重要是懂医术,不仅帮着村里换必需品从来不收跑腿费,过年过节还省出口粮接济贫困户,至于走家串户施药看病,更是家常便饭,是陈家村公推的领头人。
偶尔乡里乡亲发生口角,只要他老人家出面,没有人不卖面子。
长乐叔跟陈满家走得很近,他无儿无女,闲来就到陈满家做客,陈家幼女香君聪明热情,跟他最为投缘,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学习医术,熟络得像自家闺女。
陈满性情耿直,锅底一样的黑脸上满是皱纹,左眼下有一道刀疤,据说多年前曾从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连着眼角那道刀疤都是参与诸侯混战留下的痕迹。
锦绣六年,陈家二子都已正式成丁,又高又壮,陈满便不再出河打鱼,每天坐在家门口磨他那口环首刀。
有人问起,他便嘟嘟囔囔说天下不太平,脸上刀疤经常隐隐作痛,当年的灾祸说不上什么时候又要落到头顶上,得早做准备,男人,归根结底要看顾一家老小。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以为然,后来陈长乐不断带回外面战乱的消息,所有人也跟着逐渐紧张起来。
再后来,全村人公推陈满做了村内“巡防”,他每天磨完刀便背在肩上满村走动,倒也像模像样。
申氏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骂丈夫不务正业,打鱼的营生丢给两个孩子,自己反而在村里屁大点一个地方来回溜达。
陈满会反驳说村里的安全都靠他,没有他便没有陈家村的安定。
两人便吵起来,吵上半天就默契地恢复原样,下次心情不好时再继续吵。
每当这时候,小香君就会捂住耳朵出门,或者寻长乐叔学医,或者在村外的野地中自行找寻草药。
常胜、常青打鱼回来空闲时会找老爹教学几手功夫,后来村里有几个喜欢活动筋骨的年轻人也来凑趣,十来个人在空地上舞枪弄棒很有些威势。
每到热闹时,小香君就会搬个凳子,坐到空地旁边,摆放出自己鼓捣出的跌打伤药,煞有介事地打量一众“武夫”,就等哪个不慎伤到抓来试药。
初时,大家碍着陈老爹的面子,大伤小伤过去给她擦拭侍弄一番当玩笑。
哪想到,这小姑的手段竟真的高明,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于是,开完笑取的外号更加响亮,慢慢地十里八村竟有人慕名前来找一个十一岁女娃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