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有些摸不准今日燕照来寻他的意思,一时踌躇没有开口。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燕照最终出声:“程大哥从前便在平州营里吗?您的身子仍然壮硕,不该只是一个小小的伙头兵才是。”
陈晖摸摸脑袋,敢情你来就是问这?
他仍是恭敬的道:“我一个大老粗,没有计谋,只有蛮力,自然不能同校尉这样的年轻人一样建功立业,从前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的力气有些盛气,不得上头的领兵看好,这一来二去,就给我弄到伙头兵里来了。”
他只字未提从前的事情,燕照明白他是要将从前的事情烂在肚里,便也不再多问。
燕照又静静的坐了一会,自顾自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陈晖见燕照没有响动,坐那也没有做声,只是觉着这位校尉实在奇怪的紧,来人这就不咸不淡的问一句从前,而后愣在那倒也不说话,
燕照敛了敛目,又抬头看了陈晖一眼,眸中似乎包含着太多太多。
她终是起身:“程大哥好好休息吧,燕某不叨扰了。”
她转身离去时,眼泪差点没收住流下来。
这是她第二次见同从前事有关的人了。
第一个是薛仰止,第二个便是陈晖。
只是这次心中却刺痛的紧。
往昔乍然得知父兄战死的消息的刹那间,她并未有十分悲伤。
直至父兄的棺椁摆在她眼前,母亲一头撞死在棺椁上,她的心才隐隐作痛起来。
一再过了经年,这伤疤便深入骨血,触之便更疼痛难忍。
她喝羊奶羹再也无人在旁为她布施。
用餐时再也没有那喧哗的吵闹声。
便是她用兵行至踏错时,也没有父兄在旁的谆谆教诲与纠正。
她活的就好像一个人。
不,她就只有一个人了。
陈晖的出现,就好像一把刀,把原先尚能忍受的伤疤狠狠刮开。
她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帐中走,每走一步,面前似乎就闪过走马灯似的片场。
往昔一家人的欢歌笑语,如今成了她每夜辗转难眠的梦魇。
她多想再摸一摸母亲的手,再听一听父亲的训斥,再闹一闹长兄的无理。
可惜斯人已逝,这些都无法实现了。
而今她唯一的亲人,被皇权困在了巍巍的宫墙里。
犹记得她与燕熙的上一次见面,也是四年以前了。
当时父兄与母亲依然落丧,燕照身着素色衣裙,往宫中谢恩。
她经过太后殿中偏院时,正巧看见燕熙坐在上首,纵然身侧再多金碧辉煌,那座上的人却不曾展颜。
燕熙生得当是极美的,完完全全同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
那时燕照深陷家人乍死的悲痛,不愿上前一步同那相似母亲的面容相见,只是一个转身,一别就是四年。
她又岂会不知,自从新城公主病逝后,燕熙原因太后的恩宠留在宫中,那性子就不像从前小孩子般喜笑颜开,虎头虎脑了。
他们这样的人,一人伴君,一人棋险,步步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究竟谁更可怜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