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八年,前一天刚过霜降,京都冷飕飕的。
蕴才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轿子里,往大明宫抬去。这个天气不太适合成亲,更适合问斩。好在进宫做个低位份的才人,横竖也算不上成亲。
进宫的路上,她一直忍不住挑起帘子往外看,她一直记得京都比颍川繁华。
可如今又回了京都,不知是不是轿夫捡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走,一路上只觉得荒芜凄凉。
小轿子被抬到大明宫西偏门,下来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下了轿子之后,就好奇地东张西望。
门边站着几位宫中的姑姑,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今日送过来的第三位新嫔妃,比先前送来的几位更没规矩些。
没办法的事,皇帝御驾亲征去了,送进来的妃嫔得过些日子才能面圣。皇后娘娘审时度势,就让秀女进来了再学规矩。
“我是颍川定国公府来的,圣旨上说,我封的是蕴才人,我现在该干啥啊,自己走进去还是……”蕴才人张望了一大圈,传说中的大明宫就在眼前了。
横看竖看没看出来什么稀罕的,只好收回了目光,向门口几位年长的姑姑问话。
门口这几位倒是比宫墙稀罕多了,不说衣着光鲜,单说她们几位听完她的话,每个人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无语中带着一丝鄙视,鄙视中带着一点怜悯。
定国公府送进宫的秀女,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才人,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应当是老奴带您进去。”几位教引姑姑中,站出来一位年轻些的,穿着一身湖蓝衣衫,发髻紧紧地挽着。
这位姑姑倒是神色平和,轻轻扶着蕴才人的胳膊,说话间已经往宫里走了。
“才人,您跟老奴进来就行,东西检验过之后,咱们会替您送进来。我叫富春,今后,我就是您的教引姑姑了。”这位富春姑姑声音和缓,把这么一句话慢吞吞地说出来,两个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路了。
今年秋天比往年冷得早些,各宫各院的树叶已经枯黄了,落叶被风吹到长街上,铺了一地。偶尔有一两只猫从宫墙上跳过,转瞬即逝。
“富春姑姑啊,”蕴才人忍不住继续东张西望,沉默了片刻,决定主动找个话题聊聊天,“我问您个事儿。”
“才人您问,老奴知无不言。”富春姑姑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一口一个老奴说得倒是顺畅。
“八年前兵乱,宫里死了那么多人,到现在……还闹鬼吗?”蕴才人摸着宫墙的红漆,斟酌着词句问。
一抬头就看见,从墙背后探出来半棵槐树,枯黄的树叶飘下来。她弯腰把树叶捡起来,慢慢揉碎。
“宫里……”富春姑姑一时语塞,想了想,也不是人人都见得到鬼,说出实话怕吓着孩子,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皇宫吉祥地,有先祖与神佛护佑的,没有鬼的,您莫怕。”
两个人说话间转了个弯,走进下一条街。
“那您知不知道,先前那一朝,祸乱朝政的顾妃最后哪去了?”蕴才人把碎树叶扔在地上,又问。
“这……”富春姑姑倒是确实知道,只是实在不方便说。
“您入宫多少年了,以前见过顾妃吗?”蕴才人换了个问法,没轻没重地问了一句。
要不祖父不让她入宫呢,祖父前几天一直念叨,她这张不招人喜欢的嘴,在家里信口胡说也就算了,进了宫里还乱说乱问,迟早要出乱子的。
“主子,进了宫里,就不要和活着的人提上一朝的旧事了。没得触了旁人的霉头,只怕是要连累定国公府陪葬。”富春姑姑低眉顺眼,用最谦虚的口气说着最嚣张的警告。
蕴才人看了看富春姑姑,撇了撇嘴没搭腔。
就知道挺麻烦的。
进宫前,母亲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位顾妃。
算起来,这位奇女子是蕴才人的表姐,其父和蕴才人的母亲是亲兄妹,八年前兵乱的时候,顾妃就没了音信。
母亲倒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惦记了八年有余,尤其是近来病重,自知时日无多,更觉得当年就不应该放表姐入宫。
蕴才人入宫前,听说镇远将军的小妹子也选入了宫,她那个嫂嫂亲自操办,为她备了几箱子衣裳,又带了几箱子宝贝,生怕在宫里被别人耻笑了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是选进了宫,蕴才人的母亲啥事没干,只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寻一寻顾妃的下落,若是死了,也该问问有没有什么遗物。
像是看出来蕴才人满脸的“关我什么事”,母亲凑近了些,为了营造出神神秘秘的氛围,还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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