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还是杜康城附近的林间小屋,神君靠在院中的一棵树下,唇角溢出的鲜血,冥灵不在,北逍静静地站在他身边,身后背着一把通体红色的剑,他抬袖想擦去那些血迹,直到衣袖被染红了大半,北逍慌了神,小声唤了那神君的名字。
“没关系,别哭。”那人还是笑了笑,摸了摸小北逍的头,“哭起来,就不可爱了。”
“我要给你报仇吗?”北逍小声问。
“不用,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给我报仇。”那人摇头,被北逍的话又给逗笑了,“小孩子一个,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找个地方过你的日子去吧,你和冥灵都不是猫狗,都是大妖,是我委屈你们了。”
“我不是孩子。”北逍固执道。
尧醉大概也是看出了小北逍快哭了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别去,不值得。”
“他还有用,不得不承认,他对人族来说尤为重要。”尧醉说,“自此往后,人族与妖族,若要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必然要有人引导,两族需要合作也需要制衡,妖族有你和北逍,我很放心,人族,从今往后,就随他们去吧,就当是,我对人族的最后一点私心。”
俞音能明白,这位神君顾全大局,虽然他不认同,但尧醉没做错。
所以尧醉是神君,而他是人,思想觉悟,没有神君那么高。
在尧醉看不到的地方,北逍的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了树干上,血沿着树干一路流淌,浸入泥土之中。
半晌,北逍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我记得你。”北逍说。
尧醉有些意外,问:“什么?”
“我说,我会记得你。”北逍半跪下来,一道金色的线从他的手心飞出,系在了尧醉的右手腕上。
“傻不傻,你的[天预]是用来绑住你的心上人的。”尧醉无奈地摇了摇头,可金线已经牢牢地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会记得你。”金色的线在两人之间缓缓消失,北逍凝视着尧醉的眼睛,坚定道,“千年万年,我都会记得你。”
这时四界已经分离,仙族和魔族换了个地盘继续撕,人族和妖族得以喘息,可神君,好像没能顺利迈入他自己留下的后路。这才是北逍和冥灵所经历的上古时期完整的过去,可是北逍对这段记忆的印象好像十分模糊,断断续续的,不如冥灵记得清晰。
俞音还记得,在临安的时候,树妖冥灵叫北逍叛徒。
那丹药的问题,出在北逍的身上吗。
“我从一开始就反对人族的邀约,可神君不在意。”冥灵不屑道,“满脑子的仁义为先,把命都丢了。”
语气是不屑的,可他还是会在意。
“你想要打开四界的屏障?”俞音记得这是冥灵一直想做的事情,为此不惜手中沾满鲜血,不惜把他一次又一次地逼上绝路。
“是。”冥灵说,“烈阳殿是世间仅剩的仙族遗留血脉,你是烈阳殿仅剩的人,只有你,才能用来献祭。”
“你想再见到尧醉?”
“是。”
俞音盯着冥灵看了半晌道:“你也不过是意难平。”
“我要让他看看,他拼了命保护的人族,如今是什么模样。盗窃仙药的人,吞服丹药,修为大涨,成了人族口口相传的圣人,在人族的那段传说中,战神旁观着人世间的苦难,那个百里家窃贼,反倒成了先圣,盗取仙药,分离四界。人族的寿命太短,那么大的恩情,说忘就忘了,只有妖族,千年百年,都还记得他,以他为神明。你说,他那样的人,魂飞魄散换来的东西,被人夺走,连那段往事也被人更改,他会不会后悔。”冥灵说,“我很想看,他后悔的样子。”
“如果你仅仅是想看他后悔的样子。”俞音道,“你就不会帮百里寻,不会就此借用杨霁明对百里寻的恨意,一步步把百里家引上绝路。”
拥有千年历史的凝风楼百里家,消弭在江夏连城的大火中,那才是冥灵隔了几千年的仇恨的终点。
冥灵没否认,只是淡淡道:“小殿下还是太聪明。”
记忆衍生的画面里,尧醉坐在院中的花树下,靠在小北逍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北逍抓着他的右手,给他哼唱着一支不知名的歌。
“这个时候,你在哪里?”俞音忍不住问。
“在百里家的宅邸门前。”冥灵轻描淡写地说,“当日,神君和北逍的谈话,被百里家的人听到,那人觉得来自于仙族的丹药必然对自己的族人会有所助力,所以趁着神君分离四界,我和北逍帮忙的时候,潜入了竹林中,偷走了神君给自己留下保命的丹药。四界分离原本就凶险,我和北逍都受了重伤,何况是神君。”
没有那药聚魂,等待那神君的,只有魂飞魄散的结局。
“我身负重伤,冒着大雨在凝风楼百里家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流出的血把那片地面全都染红了。”冥灵淡淡地说,“最后那人终于出来见我,却说两枚丹药他已经服下了,让人把我赶出去,而我回去的时候,连神君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所以他恨凝风楼百里家,想方设法,几千年后,弯弯绕绕地设了局,让凝风楼的人死在了人族的手中,让凝风楼的后代,为了争抢丹药而反目成仇。
他也恨人族,恨人心,所以玩弄人心,把人族的悲喜,当一出喜怒哀乐的故事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