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曼妙却又是一段不同常人的风流韵致。
只见她此刻似乎正自凝神,长发如一匹乌黑的缎子,不过随意一挽散在身后,俨然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金屋藏娇图。正自神往,却见眼前那原本静若处子的背影一时竟似乎微微抽噎起来。未及多想,再看她双手一撂,袖中已然抽出一寸寒光冷冽的匕首。
“你做什么——”
被身后的呐喊吓了一跳,那花魁突然青丝一甩惊惶回头。我心底本自惊急,猝不及防看到她的面孔竟一时魂飞九霄,便如化作一块木头一般脚下生根定在原地。
但见那花魁姑娘肤色胜雪,冰肌莹彻,她的口鼻是那样秀美小巧,虽然未施粉黛,却如幼时见过的瓷娃娃一般完美精致。此刻乍见了生人,一双桃花眼如骤遇疾风,波光潋滟便泛出层层惊疑的涟漪。
那花魁见我迟迟不作反应,便强自敛起惊愕目光,当啷一声将匕首掷在桌上,锋刃将昏黄烛光映在她一张仓惶羞恼的玉面上,一时竟也露出几分冷厉神色。
“你是谁?”
我身上一凛,强自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跑去。却见她背首听闻脚步声又是一惊,再度转首向我投来一如刚才那般的惊惶神色。
被她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紧紧凝视,心中无端便生出几分爱怜之意。不像姬萨容那般分分寸寸逼得人目光闪躲,心中却不免滋生出千丝万缕的欲念邪思。她的美是那样柔和,令人望之便生出无限温暖亲切,仿佛一切的邪祟罪恶在她面前都会瞬间化作一团烟尘消散。
“所有的人都在宴中,你难道…”那花魁一双妙目在我身上流转几许,如精灵般灵动得让人移不开目光,“——难道是他们口中的姬萨容吗?”
“我不是…”我不假思索答道,勉强收回万千神往,“我是…我是花姨的侄女,就住在这层西厢。”
“原来如此…”却见她眼波微漾,便在烛光下黯淡了些许,“是你姨娘见下人求我不去,便叫你这位少东家亲自来寻我吗?”
“没有,”看着她盈溢着晶莹泪水的眸子,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抽痛,“你…还没有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玊儿。”
“素儿…”我低声唤了一句,只觉唇齿萦香,“素朴姑射,素韵天成,当真是人如其名。”
却见那花魁再度仰首看了我一眼,随即转首依旧凝望着案前的烛台,惨然一笑道:“我如今已入风尘,哪里还配叫一个素字?玉有瑕曰玊,这才是我的名字。”
我心中暗暗纳罕,这姑娘虽然入了桃销楼,然则其身姿气韵这般超然,又为何以这样不圆满的字眼自贬身价呢?
“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拿着匕首做什么?”
玊儿身上一凛,似乎并未料想我会有此一问。随即立觉失态,强自收敛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背对着我仓惶道:“不过一件玩意儿罢了,我素日原玩惯了的。不知桃销楼里有不让拿匕首的规矩,我以后收起来便是了。”
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心底再度传来一阵莫名的酸楚。
玊儿似乎天赋异禀,总是能够让看着她的人的心情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怒起伏变幻。我压抑着想要上前为她拭去泪水的冲动,嘴边又不受控制喃喃道:“你多大了?”
“我…十五。”她再度转头看我,一滴泪倏地甩落下来。她似乎极是懊恼,局促几许索性站起身来面对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十五岁?你只有十五岁?”我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心底翻涌而起的怜惜渐渐压过惊愕,“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能接的了客呢!”
“我很小么…那些女孩子一个个用□□把自己的脸涂得瞧不清样貌,我还以为她们都是如我这般年纪,”她有些恍惚,随即又是轻轻一叹。“罢了,大小与否,已经进了这刈州,进了这桃销楼的大门,也是不会有人在意的了。”
“这哪是在不在意的问题——”我忙道,“玊儿,你是怎么做了花魁,从离寒被一路送到这里的?”
“出生微寒,身若浮萍,一切不过谁给了衣食生计,我便听从谁的安排罢了。”玊儿笑得黯淡,转身缓缓向窗前移步,“反正我早已不能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谁来主宰,又有什么要紧?”
我摇了摇头,再想说什么,张大了嘴却已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