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对忠儒有些讨厌起来。一日,饭桌上,吴常德大呼一声:“你看窗外那是什么”,趁忠儒扭头看向窗外时,姐弟俩便将忠儒碗里的肉夹了去。睡觉时,常德常将被子夺了过去,害忠儒受冻。不过忠儒对此并不生气,他还常常把隔壁吴财主家小女儿给他零食分给姐弟俩吃,对于寄人篱下的他来说,有了姨父母的疼爱已经是很满足的事了,况且忍让是他的天性,他也不奢求更多。忠儒的好性情,慢慢化解了他们之间的嫌隙,几个孩子又相处得和睦起来。
姨父喜欢忠儒的可爱聪颖有灵性,常常教忠儒识字,认药,忠儒也虚心地向姨父学习。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忠儒与常德也到了念书的年纪。姨父便将他俩送到了附近的私塾上学。忠儒从此一头扎进了书堆,常常念书至废寝忘食。姨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想忠儒长大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人才,姨父更是暗下决心,纵使倾其所有,也要好好供忠儒念书。
邻居刘屠夫家有个小儿子叫刘大生,也是私塾的一员。不过他可是个生性顽劣的主,常常在先生提问忠儒时,用笔杆子戳忠儒的屁股,让忠儒出洋相。回家途经小河时,他也喜欢把年纪小的孩子推进水里,自己则在一旁哈哈大笑。每次忠儒见状,都会出手搭救,并训斥刘大生。即便如此,忠儒并不记恨刘大生,反而因害怕刘大生被先生打屁股,常常帮助他学习功课。于是,这俩一正一“邪”,竟然也成为了好友。在忠儒的影响下,刘大生竟也渐渐地改邪归正了。
十三年后,一道人云游至此,见忠儒手捧书本,信步于岸边,直觉得他气宇不凡。道人仔细打量一番后,上前问到:
“公子是否自幼父母双亡,或与父母缘浅?”
“是的,我五岁那年,全家死于瘟疫,的确与父母缘浅。不知先生是如何得知的?”忠儒回头,如实答到。
那道人又仔细端详他几番,只见眼前这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少年,皮肤白皙,剑眉星目,有着如墨染般幽黑深邃的眸子,高挑的鼻梁,眉眼之间尽显温文尔雅,又不失凛然正气,如玉树之临风。
道人又云:“公子是否姓王,自小寄养于段家?”
“是的,先生真乃神人也!”忠儒惊叹到。
“你家是否住在镇上,沿西街的第三家,坐南向北?庭院里是否有两株百年红豆杉?”那道人胸有成竹地说。
“是的,是的。”忠儒连连点头答到。
“文笔尖峰当面对,家中必有读书人。你当去考取功名,朝中有你一席之位啊。”道人手把着花白胡子,恳切地说到。
“先生何出此言呢?”忠儒不解地问到
“你去了便知。”道人说罢,便准备离去。
“不如先生先到舍下喝杯茶,再与我叙一叙?”
“不必了。”那道人没有回头,拂袖而去。
忠儒回到家中,姨父正为东街徐老伯就诊,治疗风湿。这徐老伯孤苦一人,又常年生病,靠每日卖草鞋攒下些钱来。据说这次犯了风湿,疼痛难忍,是街坊背着他来治病的。忠儒见状,便上前帮忙,扎银针,拔火罐,手法娴熟,连姨父都称赞不已。老伯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腿脚也灵活了。连连道谢。正要掏出银子来,姨父制止了他,说:“您老年事已高,况且孤苦伶仃的,我怎么忍心收您钱财呢。”
“是啊,徐老伯,柴米油盐,这钱您就留着自己花吧。”忠儒也关切地说到。
“这…这…您真是好人啊。”徐老伯感动得泪流满面。
送别了徐老伯后,忠儒想起了方才偶遇道人之事,便说:“姨父,今日我在杨柳岸读书,偶遇了一位先生,颇具仙风道骨,我的身世,姓名,家住哪里,他都悉知,半点无误。”
“哦?当真有这样的人?”姨母一边沏茶,一边说到,以为奇。
“那他还说了什么?”姨父好奇地问到。
“他还说,我日后会有功名。”
“那他应该没有胡说才对,我早就看出公子不是平常人呢!”一旁抓药的小厮傻笑着说到。
“其实啊,即便没有那个先生,我也早有想法,男儿志在四方,何况忠儒我儿这等才学,品质,我相信将来你一定可以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姨父语重心长地说到。
“那姨父的意思是……”
“我要你今年就去参加乡试。”
“好,那孩儿定不负众望,考取功名以报姨父姨母养育之恩。”忠儒笃定地回答到。
姨父姨母听后,会心一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此后,忠儒便下定决心,好好复习功课,研读四书五经,为乡试做准备。姨父则要求药铺的事一律不由忠儒参与,只教常德过来帮忙,好让他专心于书中学问,以成大器。姨母负责照顾忠儒日常起居,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全无了后顾之忧。
三月后,忠儒便参加了当地的乡试。
十日余,成绩出来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忠儒以乡试第一名的身份,顺利获得了来年赴京参加礼部考试的资格。
全家过了一个欢喜的年,过了十五,忠儒便要进京赶考了。
十六那天早上,寒风凛冽,天上飘着小雪。嫁到苏州城的表姐常芸,也专程赶来送别忠儒。为了安全起见,姨父姨母决定让小厮驾着马车,送忠儒到江南河。一阵寒暄后,大家都湿了眼眶。
“路上千万小心,独在异乡,要照顾好自己。”姨父千叮咛万嘱咐到。
“到了京城,记得给我们写信。”说罢,姨母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请姨娘放心,到京一定写信。”
“我们等你好消息。”常芸说到。
“一定”忠儒答到,又转身对常德说:“好兄弟,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姨父姨娘。”说罢,拍了拍常德的肩膀。
“哥,放心吧,家里一切都交给我,你只管用心考试,等你高中。”常德答到。
忠儒又继而对姨父姨母说:“姨父姨娘,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天寒露重,还是先进屋吧,等我衣锦还乡,再来好好孝敬你们。”
“忠儒……”姨母拉着忠儒不肯放手,忠儒强忍着不舍,推开了姨母的手,纵身跳上马车,小厮扬起了鞭子,准备启程:
“驾----!”
“忠儒----忠儒----”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吁----”小厮拉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你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等俺。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忠儒掀开帘子一看,竟是刘大生赶来了,他气喘吁吁,想必是一路小跑而来的。
“实在对不住,我走得匆忙,竟忘了与你道别。”忠儒忙赔不是。
“你小子要是高中不了,俺刘大生第一个宰了你。还有,那什么……狗什么,勿相忘!”刘大生扣了扣脑门说到,随即扔给忠儒一个布袋子,忠儒打开一看,竟是自己最爱吃的葱油饼。
“放心吧,实不敢忘狗。”表姐常芸笑着说到,其余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忠儒则望着刘大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惜别众人后,马车便载着忠儒飞快地奔向江南河了。
赶了七天七夜的路,终于到达江南河码头,拜别小厮后,忠儒便独自上船,踏上了赴京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