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搅动着夏日暑热的空气,引得大哥后背一阵一阵地汗如浆出。大哥那一颗心颤颤巍巍的,早已惊恐万状。他一边偷偷觑着先生的脸色,一边再看看身边几位难兄难弟,心想这下完了,不对先生设防,导致无意中被先生套话,把兄弟们都给卖了。
严先生内心十分愉悦地欣赏着几个年轻人五彩斑斓的脸色,若非有必要维持为人师表的形象,恨不能大笑出声,表达一下内心的欢愉。被这群人形臭虫熏了这么久,还时不时来看他热闹,总算也能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先生和学生之间,也实属相爱相杀的关系啊。
大家支支吾吾了半晌,大哥和黄彦申同时出声道:“在酒楼里……”“留声机店……”
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急不可待地同时说道:“留声机店……”“在酒楼里……”
黎秉经虽然也是内心忐忑,但面对此情此景,他忍俊不禁,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严先生目光扫到黎秉经脸上未及收敛的笑意,心想臭小子好大胆子,他指着黎秉经道:“黎秉经,你来说吧,在哪儿听到的这首歌?”
黎秉经大喇喇地对着先生一拱手道:“不敢欺瞒先生,其实我们昨日晚间去了外面的百乐门跳舞厅。”
严先生一听黎秉经的回答,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黎秉经一眼,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虽然出身农家,但倒是敢作敢当,俨然有些大家风范。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局促的少年人,看向远处,夏日以烈烈的暑热轰轰而来,曾经风光一时、在万紫千红的花间飞舞的春天如今早已耗尽了精力,在花开至荼蘼处悄然而去。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自己当初那些曾经的少年时光,也与这个春天一样,随风飘逝了吧?
严先生想及此处,便也不再与少年人们为难,他脸上露出一点点追忆的神色,以一种近乎温柔的语调说道:
“这是一首苏格兰民歌,歌词大部分不是英语,而是苏格兰一些地区的语言,叫盖尔语。苏格兰嘛,它现在是英国的一个省,跟咱们国家的直隶、湖广一样,所以这首歌里是苏格兰盖尔语夹杂着一些英语。我也听过这首歌,第一次听是在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上学的时候,过圣诞节的时候,平安夜那天晚上,我和同学们,包括你们将会见到的刘步蟾先生,一起去了海军俱乐部。听英国本地的同学说,这首歌通常会在平安夜播放,作为辞旧迎新的标志。萤火虫之光,照亮窗前雪。读遍万卷书,任凭岁月添。蓦然回首时,时光已流逝。待到黎明时,离别悄然至。所以,这首歌本意是《逝去已久的日子》。”
说到这里,严先生轻声唱起来这首这首Auld Lang Syne,他清越的男中音回响在走廊上,引得学生们驻足观望,他唱完之后,又用中文重新唱了一遍:
“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中心卷藏。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镌怀畴曩,我尝与子乘兴翱翔,采菊白云之乡,载驰载驱微逐踉跄。怎不依依既往,我尝与子荡桨横塘,清流浩浩荡荡,永朝永夕容与徜徉,怎不依依既往,愿言与子携手相将,陶陶共举壶觞,追怀往日引杯需长,重入当年好梦。往日时光,大好时光,我将酌彼兕觞,往日时光,大好时光,我将酌彼兕觞。”
大哥等人基本上没有听懂歌词的原文,只觉得这首歌令人愁肠百转,满怀离愁别绪,等到听了严先生清唱的中文歌词之后,才大致明白这首歌给大家带来的这种萦怀的思绪既因听曲,也因歌声。此潺潺一曲,令人情丝如练,少年人的思绪也禁不住为其所感。
严先生的清唱,没有赵丹青的那种舞台感,但是分外有感染人的力量。唱完歌曲,严先生又缓缓地以郑重的语调继续说道:“如今我们隔海相望的日本,也正在实施明治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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