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真正的规划则是,在同类们眼中营造一种更精致的假象:
借“笃信教义”的画皮,隐藏自己建造末日避难所、企图隐姓埋名继续潜伏的事实,然后再留下一些精心伪装的线索,让潜在的调查者,在今后某一天想要揪出人海中的自己时,被误导到完全错误的方向。
这样做,原则上仍没可能万无一失,但以自己的能力,只能如此。
西历1476年的冬天,经过周密准备,再三确认一切条件都已具备、也规划了切实可行的三条路线,方然借助ASA3.0的改进版本评估了行动的风险,帮助他排列三条路线的优先次序,一切妥当后,就向罗伯特*布朗教授打了招呼。
对教授这样的聪明人,无需遮遮掩掩,方然直言相告,他准备就此遁出联邦社会。
手下的得力干将,今后可能一下子失去联系,布朗教授看上去不太开心,但也正因如此,他完全相信方然的话,这正符合自己长期以来的观察:
这家伙,既然对世界如此悲观,迟早会有这一天: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如果有可能,我是说,如果这不影响你的计划,我希望今后还可以继续合作;
毕竟,即便遁出人类世界,一个人要单枪匹马的在浩劫中活下来,也不能奢望自己是‘鲁滨逊’,马克,你总归还需要。”
“的确如此,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教授的话,让方然心生一丝怅然,即便理由并未让他完全认同。
今后的行动计划,资金,肯定还需要很多,但既然要彻底摆脱“方然”的身份,可想而知,与罗伯特*布朗保持联系,就是极端危险的事。
但即便如此,他还真的有此计划,动机却和教授所想迥异:
“思来想去,虽然这几年一直攻读生命科学,现在能来钱的本事,
还就真的只有‘这方面’还可以。
所以我觉得……教授,我们应该还会再合作的,虽然现在,我没法给出像样的承诺。”
“哦,我当然能理解。
那么祝一切顺利,年轻人;
望能再联系,我想,我大概会怀念你我之间的闲谈罢。”
话语里有几分真诚,看着眼前表情平静、眼神却深邃之极的年轻人,罗伯特*布朗伸出手,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时常回忆,那些颇有见地的“闲谈”。
这世界上,真正有脑子的家伙,大概只能是越来越稀少了……
而伫立的方然,则在一瞬间的犹豫后,伸出手,和教授握在了一起。
并非出于师生的情感、或友谊,他心知肚明,自己和教授都是聪明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是忽然间,难以抑制的内心一阵触动,意识到从今往后很长的时间里,
他都不会再有机会,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与不光生物、更是社会意义上的同类,有任何的交流。
甚至,踏上不归路后,这体验身为“人”的机会,
永远都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