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教授的话还在耳边飘荡:
“如果这猜想成立,那么,对每一个信仰科学的人,都将是沉重的打击。
这种打击,并非是动摇了信仰、或者对科学感到失望,而是意识到一个人,一个文明,乃至盖亚的任何生命,终其一生都将被困在这小小的蓝色星球上,不仅如此,即便他们的后代,延续到哪怕再遥远的将来,这种困境,也没有希望被打破;
一旦意识到这点,进而,在漫长而没有结果的求索中逐渐相信了这一点,
人类文明,从某种程度上讲,就将不再具有生机,不再具有继续前进的动力,变成随盖亚在宇宙中流浪的,活生生的死文明。”
……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挂上树梢,时针指向十点,又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
伴随生物钟的精准感觉,“滴滴”的提示音响起,方然一下子从忙碌的工作中惊醒,意识到时间不早,他立即起身洗漱。
精确的作息时间表,不容打破,即便事务繁忙、或者满腹心事也不行。
多年来养成的这种习惯,在方然,早已培养起一套精确到不像话的生物节律,但他还是设定了提醒程序,原因无他,对于长期稳定度不佳的生物钟,需要外来的时刻,才能一直保持起码的准确性。
作息规律,但在洗漱时,头脑中会想一些什么,就并不确定。
白天与理查德*费曼交谈,教授的观点,在年轻人的脑海中徘徊不去,方然一边刷牙,一边尝试梳理思路,他想知道费曼教授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同时也很泄气的想到,以费曼教授的头脑,都答不出的问题,他更是再怎样努力也白搭。
何止是一位教授,这问题,整个人类文明恐怕都答不出来。
答不出来,人类对这一问题的判断大抵如此,但对普通人和“追寻者”而言,同样的判断,引发的感触却截然不同。
科学是否有极限,文明是否有上界,这种问题,凡人的想法差不多都一样。
对悲观者,即便心里默默接受这一事实,想想反正也活不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身后之事,当然无需烦恼。
对乐观者,哪怕心里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也只会用“走着瞧”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种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倘若没有水落石出,那就更好,文明始终向前发展、却碰不到叹息之墙,这不正是最妙的情形吗。
但是对永生追寻者而言,一切,都将褪去了面纱。
人类文明时日无多,这一假设,现在也只能是一个假设,却是方然笃信的未来,不仅如此,他也相当有把握的断定,其他“同类”的想法也大致仿佛。
如果说对一个永存不灭的文明而言,科学的极限、自身的上界,尚不明朗,
那么对人类文明而言,这一假设,却已经被推理所证实。
当文明本身都不复存在、化为时间长河的一缕轻烟,科学,又如何能继续发展,继续探寻那未可知的极限,这简直就不可想象;
倘若没有了科学的支持,永不下车的希望,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