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云只好无奈的说:“按规矩来吧,记得轻点,别把斛踢坏了。”
其实何绍云的意思是轻点踢,少踢下点粮食,别人百姓们损失太多。
这些掉落在地上的粮食是不会入帐的,等结束了一天的征粮工作,他们都会把地上的粮食打扫后装入口袋,然后与粮长对半分帐。碰上心狠的,一天就有十几石粮食装入腰包,最少也会有七八石粮食入帐,这些书办们一个征粮季节下来就会有上百两银子入帐。大明朝的胥吏们工资微薄,但人们还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因为这里面灰色收入太多了,要是进入户房这样的有油水的地方,一个普通的胥吏一年少说也有二三百两银子的收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傍晚,缴粮的乡民陆续散去。何绍云他们收拾好工具,开始算帐。这一天总共征粮六百一十七石有余,需要解缴蕃库五百零六石。涨出一百一十一石,与往年相当。但打扫地上的粮食后,最后只有不到五十石的损耗,这时于得炳不满意了。
“何粮长,您得让家丁们多用点力气,按往年收六百多石粮食,到少也要有六十石的损耗。这可都是咱俩的粮食!”
何绍云现在左右为难,本以为当了粮长后,可以对百姓们少盘剥一些,也能落个好名声。但哪里想到自己根本做不到,要是不答应这些胥吏们的要求,必然会得罪这些人。现在有梁大人在可能他们不会拿他怎么样,一旦梁大人离开。自已要是有个什么事,这些人绝对会落井下石。现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不得罪这些胥吏的前提下,对这些乡民尽量好一些,能少盘剥的就尽量少盘剥。
是以,何绍云只好答道:“我的这些家丁都是经过训练的,我怕他们脚下没有轻重,踢坏了量具耽误征粮。于书办要是有什么心得,现在可以教一下他们。”
于得炳也真够拼的,他真的让人装满一斛粮食,开始示范给众家丁们看。
盘点好帐目,粮食入库之后,何绍云邀请于得炳回府上居住。于得炳在这个时候可不敢松懈,要是粮库有什么闪失,这个罪过可就大了。于是拒绝了何绍云的邀请,表示今晚会在仓库值守。何绍云留下两个家丁陪他值守后,就回家去了。
何绍云回家吃过晚饭后,坐在饭桌前唉声叹气,心情烦燥。何志远看父亲的情形是遇上麻烦事了。于是便问:“父亲今天第一次征粮事情可是不顺?”
何绍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倒也没出乱子,但以后我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了。”
接着何绍云把今天的情况和儿子叙述了一遍。
何志远听完他的叙述后,说道:“父亲,你今天表现的过于软弱,让于书办觉得你好说话好欺负。你本想减少乡亲们的负担,结果可能是好心办坏事。我估计明天于得炳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来,我明天带几个人也到征粮的现场看看,要是他太过份,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第二天寅时二刻,何绍云就带人去了朱陈店征粮现场。此时于得炳正指挥着杂役们往外拿称量用具。何绍云一看那些斛全都换样式。一般的斛都是底大口小,重心在下,而今天于得炳换成了底小口大的斛。这又是胥吏们盘剥百姓的一种手段,这种斛在容积上没有多大变化。上面口大自然刮下的粮食就多,而底小口大,重心在上,本来就不稳,踹起来更容易。
何绍云自然知道这种手段,心想果然不出儿子所料,今天他更加得寸进尺了。
“于书办,今天换成这种大口斛,这一斛粮食能刮出一半五升,整整比原来的小口斛多出一倍。这样做恐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要是再激起民变可就不好收场了。”何绍云提醒道。
“何粮长,你太胆小了。那些乡民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主户,再说现在哪家没有瞒报丁口。要是动真格的查起来,说不上谁吃亏呢。”于得炳回答道。
何绍云想起儿子说自己太软弱的话,这一次决心硬气一回:“于书办,我不同意你用这种大口斛。但是你要是执意要用,因此激起民变出了乱子,梁大人怪罪下来,我可要实话实说。”
“何粮长,您这又何必呢。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梁大人怎么会知道。就用今天一天,把昨天的损失补回来,明天改回小口斛,保证不会出事。”于得炳也不敢做得太过份,最后还是让了一步。
何绍云冷哼一声没再理会他。
辰时院门打后,又开始了一天的征粮。正如于得炳所料的一样,除了刚开始的气愤与骚乱,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平静,对于乡民来说,逆来顺受的忍让已经成了习惯。只要没有被逼到无法生存的地步,他们都不愿意奋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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