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李凤萍,“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凤萍,你把她还给我。”
“你要的凤萍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是你亲手杀死的。你当年哪怕给我一句解释,我都会不计成果的等你,也不嫁人,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打紧?我要的只是看着我的男人一步一步强大,强大到可以击溃别人加诸在你身上的流言,强大到可以给我一个小小的家。你当年要是跟我说一句就好,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李凤萍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发怔地看着余万年。
眼前已呈现老态与颓势的男人也不是当年神采飞扬、身体羸弱的少年。
她欣赏的便是当年他处逆境而不折的隐隐风骨,不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罪犯。
李凤萍用手捂住了眼睛,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说我毁了你,恨我不等你。你又何尝不毁了我?万年,我不想活了。你要带我走就走。我这一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我就求你一件事,我死后你还常怀恩清白。他是无辜的,不该被人泼脏水。”
“你心里还有他。”
“我说没有你也不肯信,我跟他生活了二十几年,又有两个孩子,早就是亲人。你是我少女时期最耀眼的梦,他是我踏踏实实的守护。”李凤萍艰难地整理着随时会崩溃的情绪,“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如果我死了,你能高兴,我也无话可说,我就算挣扎也活不了,姿态太难看了,我忍受不了。我在他死后就改嫁,我已经觉得很难堪,再在你面前求饶,我做不到。你要是想说当年是我做错了,那是我错了。我不知道当年出国要写信和打电话有多难,当年你在外面吃了苦,我也不在你身边,你怪得都没错。我在后面吃的苦,遭的罪,你同样也不在身边。那就扯平了吧。”
“你是一点感情和念想都不给我留了。”余万年颤声道。
“我留不了了。我的姿态太难看了,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多骄傲?我现在变成了我最不想变成的模样。相较起恨你,我更恨我的愚蠢和懦弱。我们两个就算作再大的死,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外人无关。”李凤萍已经抱着最后一次跟他说话的心情说这些话。
已经选择了死,对他掺杂的爱恨已经不重要了。
“你没过结婚,也没有过孩子,不知道人一为人父母之后就很难是个独立的个体。在你心里,还是对我的爱恨,爱和恨都很清晰,不掺假。我不一样,我踏实地过了二十几年的生活,爱不爱、恨不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不生那些变故,你只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带有遗憾的故事。我因你而受的伤,在我与常怀恩的生活中早就已经弥合。”
余万年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像是被她的话给击溃了。
李凤萍没有看他,继续说道:“你把自己的情感和时光永远留在那时候,你会越来越恨。我已经往前走了。在这一点上,你确实该恨我。从你的角度看,我像是我们感情的背叛者。只是再恨,你都不该不把常怀恩的命不当命。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当年就死了。你最没有资格责怪的就是他。”
余万年单膝跪在李凤萍的面前,“你的话足以杀死我。”
李凤萍伸向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余万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
李凤萍停顿之后,还是抚上他的脸。
她手上的眼泪沾到他的脸上。
她突然笑了,“如果殷城没变就好了,我们还能看看我们当年的地方,再走一遍。只是整个殷城只有白事街没有变。”
余万年听到这话就哭了,像个孩子般地抱着李凤萍。
李凤萍任他抱,任他哭,嘴里的话仍旧未停,“我等你的决定,你让我留,我就留;你让我走,我就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李凤萍的眼泪落了下来,?再次擦干他的眼泪,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因为没有人跟我说一定要等那个人,他二十几年后会回来,会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娶我,给我他承诺过的生活;也没人告诉我,我当年的选择会害死一个人。”李凤萍给他擦了擦眼泪,“哭吧,哭完之后就别恨了,要恨就恨命。最没资格恨命的又恰恰是我和你,常怀恩才最应该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