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告病,京里各家毫无意外。再看多府往汪香胡同尾送果子,众人都在等殿试。殿试日临近,赌坊疯魔了,全都在押楚陌为状元。楚陌的赔率已经被压得极低,还是有不少人下注。
听方大娘说有人压江崇清为传胪,吉安双眉一蹙,转身就去了小书房。见楚陌在练字,她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案前盯着人看了一会:“赌坊押江崇清为传胪,一赔五。”
“不是我。”楚陌抬眼:“江崇清可能不会为传胪。”状元楼里他讲的那席话很中听,太子又不是聋子。正临新旧更迭,是用人之时,保不准那位心一动就有旁的打算了。
这样啊,吉安弯唇:“那你不是要输我十文钱?”兜里那四百多文钱不仅没减少,竟还涨了。不能膨胀不能飘。
“等殿试后。”楚陌比较好奇的是:“押江崇清为传胪的多吗?”方大娘、宥大嫂近日都会去南市买菜。那里龙蛇混杂,哪的消息都有,不过不能全信。
吉安帮他研墨:“不多也不少,我就是怕你也去掺一脚。”吉欣然呢,她会趁机捞点吗?
笔下一顿,墨晕了纸。楚陌搁下毛笔,他忘了一件事,绕过书案牵着媳妇出了书房:“来京时,太爷给了我一个钱盒子。”
“我没跟你要银钱。”吉安被拉着进了内室,她早就注意到那黄梨木盒子了,还拿起来掂过,不重。没问过楚陌,她也没想打开过。
钱盒子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楚陌取出,手把手地教吉安怎么解锁。盒上的锁没有钥匙,是楚田镇上鲁二叔打的。对好滚轮,稍用力一摁,锁就开了。
似了现世的密码锁,吉安也不急着看盒中东西,自己又试了一次,确定能找对才打开盒子。里面都是银票,十两、百两都有。压在最底的是六张千两银票,一张千两金票。
“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是两万两银子。”楚陌没动过:“你管着吧,我用不着。前院账房里还有三千余量银,足够我花销了。”
太爷给这银子,主要是让他留意着买一座五进的宅子,带大花园的那种。只来了京里,安安很喜欢这地儿。他也就没急着找宅子,倒是着方管事去牙行问了周边的庄子。
“怎给这么多?”吉安也没推拒,压了压盒中厚厚的一沓。
楚陌没瞒她,将太爷的打算说了:“我想先买庄子,京郊、津州府的都可以。”宅子不急,东城五进带大花园的宅子有,除了已经住了人的,几乎全在皇室手里握着。他也不打算买。太子表示过了,他不小气。
宅子?吉安抬眼看了看现在住的,她觉目前是够了。东厢、西厢、前院还空着,就是接了太爷、迅爷爷,还有她爹娘来住都宽敞。这里也清静,每日里绕着屋前小园子走半个时辰,精气神都好。
“听你的,太平日子,银钱不能全留在手里,得做长久打算。”他们还会有小后代,一想到小后代…吉安就止不住地忧。她手里还有不少金银,也得做做规划。
练了半天字了,楚陌溜达去前院,寻了方管事来:“找人打听一下押江崇清为传胪的都是些什么人?”不为别的,他只想知道其中有没有吉欣然?
从第一面起,他就没觉得吉欣然正常过。入京后也许是居得近了,感觉更甚。他无意窥探她的秘密,但其多番挑衅安安,叫他不得不细究她那点子不知从哪来的底气。
是人是鬼,他要摸清楚。
才用完午饭,门房来报,说三舅老爷来了。吉安囧脸,不用想肯定是听了传言,以为她有喜了。摸了摸吃饱的肚子,把腰挺一挺,还真有点那味儿。
吉彦兴冲冲地大跨步来:“小妹、善之,恭喜你们了。”昨儿吃多了酒,他今儿午时才起。起来便听说东城楚陌妻子怀喜了,满京城地寻酸果。他欣喜不已,收拾了一番就赶来了。
“胃口还好吗?喜酸,也不能多吃……”
“三哥,你消息落后了。”吉安一把将杵在旁的楚大老爷推到跟前:“解释一下吧。”
楚陌看吉彦两眼浮肿,唇口干裂,说话还有点含糊,就知他这两日没少饮酒:“樱桃是我要吃的,安安中午喝了老鳖炖鸡汤。没有怀喜,都是误会。”
“误会?”吉彦盯着楚陌看了许久,才确定不是在说假:“你们成婚还不到一年…不不,才几个月,不用太急。等殿试之后,无意外楚陌肯定要回乡,现在也不是时候。”
“对,一切待安稳下来再做打算。”楚陌请吉彦进屋:“我给你泡壶茶。”
三杯清茶下肚,吉彦打了个嗝,满腔的酒酸,朝着小妹两口子摆摆手:“不喝了,喝死也是那么个结果。”今儿一起身,樟雨嬷嬷端了鱼片粥过来,说是欣然亲手给他熬的。
他囫囵用了一碗,樟雨嬷嬷就叹气,讲什姑爷十多天没回后院了。呵呵,云和不回后院,与他说有何用?他就住在前院里,云和要真顾忌他,也不会不回后院。
“还没殿试,没必要这么早下定论。”楚陌给他又倒了一杯茶,吉安让辛语端盘芦枝来。
吉彦只当楚陌是在安慰自己,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善之,你比我和云和都有福,一定要知道珍惜。珍惜我小妹,万不能糟践了这得来不易的福分。”
“我又不傻。”楚陌扭头笑看妻子,有她在身边,他的心里每日都是艳阳天。
三月初六,殿试日,丑时吉安就起身了。洗漱好后,取来襕衫,亲手为楚陌更衣。穿好了,还帮着拉了拉折痕。厨房昨日特地蒸了糕,裹了粽子。
原吉安是想在粽里塞两块大肉的,但被方大娘严词拒绝了。肉粽,不就是“漏中”吗?早饭炖了两块糕,吃粽子蘸白糖。甜腻腻的,楚陌吃了两口,要了一碟酱油。吉安也跟着一块蘸。还别说,比蘸糖吃好下咽。
丑时末,楚陌往东华门。今日晴好,一百八十名贡士聚集在奉天殿,个个衣着整洁,精神饱满。日出时分,太监唱报:“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贡士跪地行礼,齐声鸣:“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景易跟在他爹身后,走进奉天殿。扫过殿下众士子,目光终定在左侧第一排第二位青年身上。看不清脸,但后脑勺长得挺饱满,瞬息又端正眼神。皇帝坐到龙椅上,抬手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贡士站起,均颔着首,不去窥圣颜。
天时不早了,皇帝开门见山:“会试取一百八十名,朕以为你等均可堪才富五车。”
“学生不敢。”
嘴上如是说,但他也有过年少轻狂时。皇帝笑之,余光掠过大殿左侧第一排第二位,不轻狂怎有胆把刀尖朝向内阁?他就喜欢心有谋算又懂进退的年轻人:“今日没有考卷,朕只要你等论八字。纵横捭阖,制衡之道。”
站在龙椅旁的景易,一直盯着殿下。果不其然,在闻此八字后,不少贡士都蹙了眉头。只二人面上平静如水,就似早猜到了一样。那两人还挨着,江崇清与楚陌。
江崇清,景易今儿是第二次见,剑眉桃花眼脸还窄,身形偏瘦,但却不显弱,清俊有余俊美比不得边上那位。楚公子…比江崇清高了一个头顶,剑眉跟他那双瑞凤眼好似天生一对,眉尾带着眼尾微扬。
清越脱俗中饱含着疏离,混在一块就成了逼人的矜贵。他怎看都不像是练了十几年内家功夫。一身襕衫,飘飘荡荡,肩头没有鼓胀,瞧着像是个谪仙。想想他干下的那些事,与“谪仙”还很适配。
瞅来瞅去,景易心酸,他有什资格在这比较这两人长相?都比他要好看不老少。
诸贡士落座,眼瞧向上手。见他爹也在看楚陌和江崇清那方,景易长眉一耷拉。他尽挑母妃的样儿长了。要是把他这鼻梁骨再抬一抬,下巴颏儿拉方一些,脸肯定不比江崇清差。
皇帝全不知太子此刻正想什么,察觉他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等下殿去看卷,赏了他一记冷瞥。这会还早,贡士们尚未打好腹稿,他们下殿也是尽看白纸。
但也有例外,楚陌和江崇清只沉思一刻,便动手研墨了。研好墨,下笔顺滑,两人不带一丝停顿地书写。掩在人群中的吉彦,沉淀了几日,虽还过不了那道坎,但心绪已平静了。
纵横捭阖,制衡之道。这题是出到了他心坎上。近日他一直在回望过去,不断反省。醉酒时痛哭,醒了就忏悔。纵横捭阖,制衡之道,治国之法。小家大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已至此般境地,他想随心一回,写小家。都是同进士,无所谓前后了。拂袖准备研墨,心无起伏。
午时宫里供了膳,简简单单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味道可口。早上吃了糕和江米粽子的楚陌真的是一点不饿,但还是将饭菜全吃光了。未时正,皇帝领着太子走下大殿。
父子分两头,开始溜达。走过一圈,景易见他父皇站定在江崇清席旁,两眼珠子一转,脚下快了两分,很快就来到了楚陌身后。背手垂目,不说旁的,单看字已经胜他之前阅过的几份卷了。
横剑攻于计,以求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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