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吗?”楚陌微微一笑:“你回去告诉皇上,下臣连夜收拾包袱行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怎么练密卫,他可以问问老和尚。
笑什?他们在讲很紧要的事情,必须严肃。白脸密卫后撤半步:“状元爷,皇上真的快撑不住了,您思虑思虑在京里有谁能比皇上更懂您?”
“内子。”楚陌见密卫紧张,不由细观他的身姿。虽外裹着衣衫,但紧绷之下隐藏的力道凸显。这是一个高手。
看什么看,白脸密卫自觉该说的话差不多都说了,拱手告辞:“奴才在京里候您。”要不是清楚曾经的太子爷现在的皇上,与这位在清乾殿里都谋些什么,就这直白的眼神,都能叫他生误会。
内子,您内子正在瞅着您呢。
“你是暗卫。”楚陌语气肯定。此人长相普通,摆在宫里,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太监。但能跑这趟差的,送的还是盖了私印的金册,其必得皇上信任。加之身手和敏锐的感知,他更偏向于暗里人。
勾唇一笑,白脸未回,再拱手:“告辞。”后退两步立马转身疾走逃离。这是什么仙儿?不怪皇上想他,眼神也太利了。关键…平眉拧成虫,哭丧着脸,他到底是哪里暴露了身份?
白脸公公一出吉家院门,吉安就上前了:“我让辛语收拾东西。”
“不急,”楚陌拿着金册的手背到身后,目光仍停留在院门:“明日走不了,就后日。”漠辽结盟,三十万大军虽压境,但北望山岭较险峻,易守难攻。他早就将皇上的意思透给了永宁侯府。永宁侯在皇上的密旨没抵达境边时,定是以守为主。
还是利索些吧。吉安给辛语使了个眼色,又吩咐候在院门边的周明:“赶紧着人给老太爷送信,东西若没收好,就带一些着紧用的。”
看了一眼少爷,周明回到:“是。”
“善之,”吉俞焦心,望着他欲言又止。楚陌回过身:“没事,吃饭吧。”刚白脸暗卫并没提及南徽,那京城应还被京机卫圈着。昌平皇帝驾崩,杨瑜西和萧家闺女的亲事要往后延…若情况好,现在该有一批粮草已经运进西北了。
雍王景染?昌平皇帝元后沈氏所出,舅舅乃户部尚书沈坦,娶妻南丰大氏族谢氏嫡长房嫡女谢紫妤。这谢紫妤的父亲谢宁海,前兵部侍郎,现任肃宁总督。
肃宁可不是一般的地儿,那里有铁矿。
昌平皇帝的继后吕氏,现在是吕太后了,联合贵太妃,即良王母妃反咬皇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吕太后忍了太久了,昌平皇帝在未立太子之前,极宠其所出的九皇子。因极宠,九皇子到了年岁,也未得出宫建府,封王之事更是一压再压。
不过这也没耽误九皇子敛势。
吕氏不傻,忍着,忍到昌平皇帝成先帝。新帝登基,九皇子够岁数了必是要封王。封了王,再有其外祖兵部尚书吕俊峰为首的势力支持,上朝参政自然而然。
六部之中,兵部、户部都不稳,吏部尚书蒙老又掌权不久,刑部进奎文…谁也不沾,但瞧着也不像是个纯臣,这个更危险,剩下礼部、工部。礼部不谈,工部尚书乃严启,他正恨着新帝呢。
这么一捋,楚陌有点可怜新帝了。坐在桌边,吃着驴肉馅的烙饼子,余光留意着喝鱼汤的媳妇。他家小后代大概是猫儿投的胎,一连喝了十天鱼汤不带腻的,还越喝越上瘾。
昨日,媳妇念红烧鱼籽。整整一盘,全她一人吃了。怀胎快两个月了,鼻子是愈发灵敏,但没吐过一次,胃口极好。
给闺女夹了一张烙饼,吉孟氏在想还有什么没收拾。知道七月份要走,她早半月就在清理箱笼了。去京里闺女家,她和老头子得体面点,一些褪了色的衣物清出来留家里。拢一拢,要带的也就四只箱。
“京中府里有细绵吗?小孩儿衣物也得准备起来了。”
“有。”吉安知道她娘在想什么:“各色缎子都有,我们回乡前太子…现在是皇帝了,还赐下一些。您和爹就带几身夏秋衣物便可,旁的咱们到京里再裁。”
“我和你爹有不少好衣服呢,都七八成新。”家景好,也不能瞎造。吉孟氏觉他们又不出府应客,裁两身见客的行头就足够了。说起见客,闺女回门时,和女婿送的子母绿头面,她还一回没戴出去过。
只在里屋作过一回妖,大晚上梳了髻戴给老头子看了。
吉安笑道:“随您。”只要他们愿意跟她离开,什么都好商量。用完晚饭,碗才放下,吉俞就拉着楚陌出门溜达。也不知两人聊了什么,洪氏见当家的回来又开始翻家底,沉了心。
今儿她看着那面白无须的男子,是真切地认识到妹夫与他们不一样:“你能不能给我透点底,别叫我猜。”她猜只会往坏里猜。
把金银大锭放到一边,吉俞已经想好要将它们换成散银:“等善之他们离开了,咱们去趟你娘家。”抬眼看向婆娘,“粮价涨了,让爹和几个舅兄备点粮。”再请老丈人给寻摸几把剁骨刀,要开刃的。
“家里有粮。”洪氏瞧他不像是在耍玩,想到什心不由地一抖:“要…要打仗了?”陕东这一片没闹灾害,她小时听爹说过,世道一旦生乱象,首要就是屯粮。
吉俞没吭声,洪氏见此愣了几息,抬手向吉俞,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抚吉俞:“没事啊…我我告诉你,我小时候跟我爹学过杀猪。爹都恨我不是个男娃,不然肯定比我几个哥哥厉害。你…你见过我杀鸡的,那手法…”
她不是说她没杀过猪吗?吉俞手里抓着银角子,两眼盯着没声了的媳妇。
“怎么就要打仗了?”洪氏压着气,大景才安生多少年?二十年前北边跟辽匪子打,她大爷家被抓了两壮丁,都再没能回来。她有两儿子,还有十一个半大侄子…万一再抓壮丁,谁受得住?
吉俞下炕,一把搂住眼眶红了的媳妇:“不怕,还没打起来,咱们先做足准备。”抓壮丁肯定是抓不到他们家,毕竟上有楚陌和老三,不说爹,他和大哥也有功名。他怕的是,穷极生恶。
抬手大力抹了把眼,洪氏抽了下鼻子:“让爹给咱多备几把剁骨刀。”
“你杀过猪?”
“没,但我看爹杀猪眼都不眨一下。”
噗呲一声,吉俞笑开:“我还想你保护我呢,看来还是得我来保护你。”
东耳房里,楚陌给媳妇捏着脚,这是他最近读医书新学的。吉安细品着他面上的神色,平静且认真,他是真的在专注给她捏脚。
“皇帝为什么突然急召你回京?”
“京里最近很热闹,他召我回去凑热闹。”楚陌捏完左脚,放到腿上,再抓起媳妇的右脚寻找穴位:“这个力道可以吗?”
“正好。”这捏脚师傅不错,吉安后仰靠着椅背:“就没旁的紧急事儿?”他们离京两月余了,南徽的情况怎么样了?皇帝有找着接永宁侯班的武将了吗?这些她都想知道,但不会去问。
“西北要打仗。”楚陌抬眼笑看媳妇:“因为前有良王去南徽监军,张仲主张不可厚此薄彼,故西北那也要派监军,百官一致推举我。”
咕咚,吞咽了下,吉安轻吐气。之前赵子鹤提前向朝廷要军饷,她就有点想不通。为何提前要,真的是因军情?为要军饷,后来更是胆大包天屠戮三村…现在她明白了。
其剑尖指向的是北伐军。
“通敌叛国吗?”
“赵子鹤想的是胜者王败者寇。”楚陌笑之:“以为胜了,屠村、通敌等事便理所当然地沉没,无人再敢提。太天真了,民心所向,胜之所往,君之所在。他不得民心,只会是败寇。”
吉安给他竖大拇指:“说得好。”有些事,她不问。但能告知她的,他也不会隐瞒,“那你会去当监军吗?”
轻轻揉捏,楚陌眼睫颤动:“会吧。”
就知道是这样,吉安双手抓着椅把,沉凝片刻后说道:“我要求不高,活着回来就行。”虽然监军不是先头兵,但踏入辽边乱境,多的是变数。“不是全须全尾,你也要回来。我不需要你做圣人,来成全我下半辈子的美满。”
手顿住,楚陌抬头:“我就是你的美满。”
若是过去,去了辽边,他也许会随性耍闹,顺便发泄心底的阴郁。但现在…他想过太平日子。当然了若真的形势不妙,他亦不会犯倔,肯定第一个离开战场,回京里或楚田镇找他们,才不会为天下苍生舍己身。
能叫他舍己的,只有她和太爷,至多再加上小后代。
“你清楚就好。”吉安抬脚顶了顶他的下巴,双目晶莹地笑着说:“楚陌,有些地方太危险,我虽然陪不了你,但会一直待在家里等你回来。我会照顾好太爷,照顾好…”下望一眼肚子,“我们的小后代。”
抓住她的脚,贴到颊上,楚陌笑得凤目弯弯。望着心爱的人,他突然间有点懂老和尚了。老和尚喜山河秀丽,故恶极总南下侵犯的漠辽。他有家室,也想安居。
“楚大老爷,我把手借你,你放过我的脚好不好?”他虽不嫌弃,但吉安有点羞。
楚陌摇首:“脚也香香的。”他都亲过,跟手没差。
虽说不急,但翌日一早,吉安一行还是启程了。坐船也方便,到码头只需三刻。吉诚、吉俞两兄弟给爹娘磕了头,再三吩咐有事没事多写信回来。比之送行的人,两老倒是不怎悲伤。一个只挂着地里收成,一个念着西屋书房。
才要转身上船,十三园管事急急赶来,递了封信予楚陌。楚陌也没急着看,先与吉安扶两老上船。在场各位也不以为,信与他们有什关系。挥别之后,进船舱的进船舱,归家的归家。
“什么?”
二楼船舱厢房里,吉安都惊了,愣住足五息才回过神来:“吉欣然…她疯了吗?”
唐悦儿在六月十八晚上发动,疼了一夜给詹云和生下个儿子,二十信儿就送到枣余村了。信里没提吉欣然花重金买了上好的红花,熬了汤水给才生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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