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吉安正想说什,话就被方圆打断了。
“老僧陪他们走趟陕东,也顺道去寒因寺给老僧师父烧几摞纸钱,上几炷香。”
楚陌抬眼看向老和尚,见其一脸哀思:“师祖给你托梦叫穷了?”都多少年了,今天才想起这茬。思及贤王府寿山岭里的怪异,他知老和尚去陕东是图什么。
陕东齐州府迟陵县寒因寺,师祖正同在那出家…也是他坐化的地方。寺里有一间寒竹陋室。听魏兹力说,燕离山谷木庵也有一方寒竹木屋。
老和尚想起祭奠师祖,除了心有愧疚,也是想查一查寒因寺有无不对之处。
“用得着你师祖托梦吗?”方圆双手撑着腰,微仰下巴上望着,故作伤怀样:“与你共处一宅这么些日子,老僧反省了许久。深觉你不孝顺不敬重为师,不是你的错,错在为师。这就是所谓的上行下效。”
“你找上我的时候,正同师祖早走了。”他也没有不敬不孝,只是越了解当年事越觉老和尚落得那般下场…实属应该。明晓黎永宁之所以被送去暮沉山别院养,是因“四爪蟒”。再有她与五王之间的勾缠…这就差在脸上写“此乃大害”,竟还留着她当饵。
钓谁?钓他们自己。
既然有方圆师父作陪,吉安也无甚担心了。见她娘端饭菜进屋,站起迎上去接手。
“饭菜来了,你好好吃饭。”方圆气鼓鼓地转过身,面朝外:“为师警告你,你再气我,我就给你收个小师弟。”
“前头杨小爷吗?”楚陌看媳妇给他留的饭菜,脸上露了笑意:“收吧,皇上铁定照三餐赖你跟前伺候。”
“别。”一提到景易,方圆两耳都嗡嗡的。那死小子太能哭了。
人都在,吉安将下午月娘说的事给讲了,说时特地留意了骗婚团伙,见几人是面不改色,心中连叹厉害。
方圆凝目,片刻后摇首:“无需管,由他们作。”因着吉星入七杀命宫,骆家那姑娘的命势也随之生变。可既成了亲…为何又要回头?一回头,死劫又起,终…难逃命数。
剔去鱼刺,将肉送进媳妇嘴里。楚陌嚼着脆骨,咯嘣咯嘣响,低垂的眼眸里阴沉沉。
近来忙着带小虎子,他没空收拾津州骆家。不想有人竟自己往这撞,怎的…是怕他忘了吗?
要怎么收拾呢?楚陌嘴角微扬。让他们沾点不能沾的…譬如黎永宁。黎永宁现正拿他没法子。他决定给她铺条路子。
经了几回事,全京城都知他在乎安安。动到安安,就能乱他心智。刨一口饭进嘴,楚陌嘴角扬得高高。
一直盯着的吉安,凑近稍稍轻声问道:“相公,你在想什么美事?”
楚陌转过脸,不等嘴里饭咽下就道:“想着怎么正确地下饵钓鱼。”听了月娘所述,他现在已经确定,骆张氏早知道骆斌云与韩芸娘通奸又联手杀人的事。
看来他楚家的家财是入了骆老太太的眼了,不然也不会放独子到齐州府。他得庆幸骆老太太胃口大,想独吞楚家,将一些事瞒了张仲。
下饵钓鱼?吉安余光瞥见方圆师父调头过来一脸怒色,有些不明。这是又怎么了?
“你是在讽刺为师?”方圆看孽徒还刨饭,心里堵实了:“你再阴阳怪气地刺我,我就拿钵出去化缘。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孝顺。”
楚陌抬眼细细看他:“去吧,京里除了那么几个人还能从您这张老脸上找出程隐太子的影儿。旁的…估计连程隐太子是谁都不知。”
跟安安说话,他声儿都是轻轻柔柔,哪里阴阳怪气了?还对号入座。
“你…”
“师父,我给您裁了两身僧袍,已经做好一件了。您试试…”吉安掐了一把嘴坏的楚大老爷,站起跑去小书房,将昨晚上收好边的那件僧袍取来:“料子是相公挑的,轻薄丝滑,天热时穿着正好。”
方圆有了台阶,立马下,摸了摸袍子,抱着就往西厢去。
真恨自个嘴贱。不孝徒小时话少,他就不该为引闷葫芦说话,常逗他拌嘴。后来话是越说越多,可师徒拌嘴…他这个师父的胜势愈发弱。到今…已经有些年头没赢过了。
看着方圆师父入了西厢,吉安回头瞪那位在喝汤的大老爷,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幸亏我是你亲生的太爷。”楚镇中双手背在后:“打断骨头连着筋…”
不是,吉安怎听着这话不太对,转眼望向爹,见其没什么反应,又看向娘。吉孟氏掩嘴笑了,老太爷这嘴话术,在他跟老头子下棋时,她没少听。
吃饱喝足,楚陌掏了掏耳朵。不等他用饭这事,肯定是太爷和老和尚带的头。他没说不在家吃,安安多晚都会等他。目光扫过满桌的残羹,以后他要注意些,得赶在饭点前回来。
吉忠明看不明白这对师徒,但能觉出善之对方圆大师不一样:“我去问问大师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也好收拾箱笼。”
“不急,北伐军已经到梁州了。老和尚会等皇上犒赏三军后,再动身。”楚陌在想那两只海东青,要不要匀一只给老和尚?老和尚就好养个鹰…等小虎子再大一些,他要弄几条狗回来养。
六月初八,北伐军抵京,扎营在罕州。内阁几位老臣对着宫里送来的圣旨看了一夜,皇上要封楚陌为宣文侯,还是世袭罔替。
楚陌率领北伐军击退漠辽,又打得漠辽投降,封侯,各人都没意见。意见在“宣文”二字与世袭罔替上。
“宣文?”东书阁大学士东励,连叫心都跟着抖三抖,一夜熬下来,嘴上灰白须显得毛躁:“这是圣祖自取的小字,虽用得极少,但也不能拿来给楚陌当封号啊!”
眼眶熬红的张仲,唇上起干皮:“圣祖留有一份亲书的遗诏。我等虽不知具体内容,但也晓是为庇护那位。楚陌是那位的弟子,也许‘宣文’…本就是圣祖赐予那位后人的。”
除了这个没别的解释了。皇帝不会不知“宣文”乃圣祖自取的小字,仍坚持用来封楚陌,其中必有隐情。
封号倒是其次,叫张仲畏的是…世袭罔替。永宁侯府死了杨奕、杨勥…杨廷义,才得了世袭罔替。楚陌凭什么?若只是军功,他还够不上。
可如果军功仅是明面上的呢?张仲老眼一紧,皇上擒赵子鹤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