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装腔作势她也能。陌千雪假笑一声,作势要拜。
看哪个会装。
一味的钢硬,到最后只能是玉石俱焚。和她同归于尽,他们不配。
陌子棠连连抬手虚扶,陌子桦和陌子业也侧身避过。
落了坐,子桦对她扬了扬勾魂眼,子业便阴阳怪气的开了口,“子棠,这个妹妹还不知是真是假,你倒是先就叙起旧来了?”
陌千雪面上一冷,“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子业冷丁丁的看着陌千雪道:“京城中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千雪妹妹现在已经伴着国公墓旁,不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葱,胆敢冒冲国公嫡女,该当何罪?”
他话中之意,便是要置陌千雪于死地。假冒国公嫡女承国公爵位,乃欺君之罪,“你凭什么说你是国公嫡女?”
陌千雪不甘示弱仰起头,回视过去,“你又凭什么证明我不是?”
子桦冷不丁道,“我家千雪妹妹,自是万千风华,哪里是你这种乌眼鸡能比得了的。看你这样风尘满满,说不定在红尘中打过多少滚……”
乌眼鸡?风尘?红尘?这是生生的亵渎!
子棠坐在那里端起了一边的茶杯喝着茶,好似没有听到这样的话。
子业却是轻蔑的瞥眼看来。
时间好似凝固。
他们说这些无根无据的话,无非是想激怒她。她想让他们愤怒失了理智,原来他们也打了同样的算盘。
她若是发怒的要赶走他们,那她便是大不孝。别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她赶走为父母守节的堂兄。
好计谋!
她的遇难在王家村的半年,大概到最后会被他们说成在外游玩。
父母双双为国捐躯,她不回来守孝,在外游玩许久,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尽孝,却是赶走替她守孝的堂兄。天齐以孝治国,只一条大不孝便可将她逐出陌族。
各国都有一条约定俗成的族规,只要是被逐出家族之人,钱财名利皆归家族所有。
那么,她的爵位自然也归陌家所有,正是名正言顺。
陌千雪缕顺那口恶气,日后有的是时候让他们哭。
她不怒反笑,“千雪不用证明自己是不是国公嫡女,只要证明那墓中之人是有人不安好心,冒名顶替,欺下瞒上……便行。”
子桦道,“墓中之人不是我那可怜的堂妹,又是何人?”陌千雪并不慌张,拿了茶杯吹着茶悠然道,“那人千雪的贴身侍婢女小年。”
初一十五和她年若相仿,可是为了便于更好的照顾她,当时派的大丫头两人都已有十五,正是能当事的年纪。五年过去,自然已是二十,本来是想等她出阁的时候再安排嫁人的,哪知却香消玉郧了。
“千雪下月方才及笄,婢女小年去年已经年满二十。二十岁的骨骼和未满十五岁的骨骼,只要是有经验的仵作,一眼便可分辨,若不然,咱们请人开棺验尸……”
陌千雪说的有条有据,三人一下子沉默了,脸色都有些难看。
见这三人沉了脸,陌千雪眼波流转,轻笑道,“明明是国公府的一个婢女,硬是被族老们说成是大小姐,真是可笑之极。”
陌子棠放下茶杯,脸色已经调了过来,又是那一副想让陌千雪上前去撕了他脸的温文尔雅。
“雪妹妹,他们两个从前没有见过你,现在有点置疑也是人之常情,是对国公的敬意,生怕有人想要混水摸鱼,把陌家的好处带给外人。”
陌千雪不置可否,“是么?”把陌家的好处带给外人?这话是为那两个无耻之人的辩解,也是说给她听的。陌千桦和陌千业脸上自不好看,却也不敢反驳,她说的那般十拿九稳,只怕是真的。
那棺中女子,大约是一个婢子,皇上若真的要追究下来,只怕还会牵连到族中家主长老。
他们当初见了尸体便草草下葬,一则是家里派去偷袭之人肯定那跌涯之人就是陌千雪,二则也是怕有人来查,从尸体上查出什么端倪,到时鸡飞蛋打,不但得不到爵位,还要赔上性命。
后来,虽也有怀疑,却也不敢开棺再查。
见陌千雪笑而不语,子棠干笑,“雪妹妹是在下和家父亲眼看着长大的,哪有不认得之理。”
他以前常来国公府,陌千雪他自然是认得的,虽然是五年不见,但那模样却丝毫未变,只是人由从前的软弱变得尖锐了。
他们此来本就只是试探,看看陌千雪的态度,并没有想过一击而中。何况父亲早传下话来,不要在真假身份上去纠结。
子棠这个哈哈一打,另两人脸上便都是笑意。
刚才那种不合谐的场面,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三人居然像她的亲哥哥一样对她嘘寒问暖,也不嫌臊得慌。
陌千雪虚于委蛇间,正要抚头说累了,外面却传来管家急冲冲的声音,“大小姐,宫中有懿旨传下,请大小姐快快入前厅接旨。”
不是管家不懂礼仪,而是不管哪一家来了宫中的旨意,报消息之人都得大声言禀,以示圣恩。
三人自是退下,陌千雪随着管家去前厅接旨。
懿旨?皇上传下的是圣旨,太后和皇后传下来的才是懿旨。太后已经不问世事,看来,是皇后的旨意。
果然,到了前厅,那阴阳怪气的公公便操着他那鸭公嗓子,宣了皇后娘娘的口喻,让陌千雪即刻进宫去面见皇后娘娘。
陌千雪接了旨,莫嬷嬷笑着打点了宣口喻的公公,笑道:“有劳公公传话,请公公先行一步,我们大小姐收拾一下即刻便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传话太监收了好处,却并没松口,而是又道,皇后娘娘还有口喻,让陌大小姐不用收拾,即刻入宫。
哪有让人入宫面圣连衣服都不让换的?莫嬷嬷和管家面面相觑,却也不能反驳。
事出反常必有妖!陌千雪心中微感不妙,然,却并不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初一十五跟着,又转头吩咐嬷嬷让阿三阿五陌言陌行随行开道护车。
马车上,莫嬷嬷小声的讲起了皇后,说皇后未登后位之前,一直都称她母亲为姐姐,两人情同姐妹。
还说陌千雪小的时候,夫人经常带她入宫,皇后对她很是喜爱。大概是她安全回京心中老怀安慰,急切的想见上一见,顺便宽慰她,让她此去不用担心。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皇宫之中的爱和恨,比平常百姓之家更没有缘由。
若真的是喜欢她,为她着想,便一定会让她今天先休整休整,明日再来通传。
嬷嬷的这些话只是安慰于她。
陌千雪并不多言,对未知的事情,她只喜欢动脑子。如今,她的命不是她一个人的,不管是谁都不能拿去。
递了牌子,嬷嬷他们便全被挡在宫门之外。
皇宫很庄严,金雕玉彻,朱廊玉桥,经渠绿柳,一切都是那样洁净,只是这洁净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龌龊,无人得晓。
宫人把她带到一座宫殿之前,便退下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华贵,头上插满了钗饰,看侧面身子窈窕,面貌秀雅。她三十出头的样子,正在廊前逗着鹦鹉,虽然身边站了一大排的婢女伺候着,却让陌千雪看到一屋子的寂寞。
皇后之尊又如何,只是一个尊贵的囚犯而已。
陌千雪心生悯怜,她逗鹦鹉,鹦鹉也逗她,都是笼中之物,所以相依为伴。
这重重的宫墙之下,密密的重围之下,多少女人的韶华和眼泪就这样俏然溜走。
旁边有人咳了一声,陌千雪收回心神。
人在屋檐下,在不得不低头啊!这见鬼的异世!陌千雪心中暗骂,却不得不跪下行礼,“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皇后闻声把手中逗鸟的小棒,给一边的宫人,优雅转身,“起来吧。”
她眼中似乎还有一丝温情和悯怜,陌千雪不禁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想多了。大概是一个女人太过寂寞,太想找个人说话吧。
放下心防,陌千雪起身,“谢娘娘。”
皇后娘娘仿佛对她的谦逊很是满意,“听说你今天刚回京都?”
陌千雪恭顺道,“回娘娘话,臣女今天下午刚刚回府。”看得电视多了,自然知道怎么给皇后回话。
皇后转身进了屋子,“一路可还顺利?”
陌千雪也紧随身后,一边走着,一边回话,“回娘娘话,一路还算顺利。”
皇后回了殿,便坐在上首坐榻之上,犹如平常长辈邮了晚辈拉家常一般,“你这半年是去了哪里,本宫可是日夜为你担着心呢。想当年,本宫和你母亲,可是亲如姐妹一般。”
陌千雪小心翼翼回话,“半年前千雪不幸被水冲走……后又被村民救起……”
哪料,皇后听她说到这时,话锋一转,眼神之中并无半分悯怜之色,锐利犹如刀锋。
“我怎么听说你无媒无聘与男子同居半年之久,实已不是处子之身。”此话很是锐利。
陌千雪抬头直视,“敢问皇后娘娘听何人所言。”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嫡女,若是被证实不是处子之身,便是犯了*之罪。她未嫁,不是处子之身不属通奸要浸猪笼之范畴。然,虽不至死,却也不好活。
皇后眼波直视过来,“你只说是真还是假。女儿家最重的便是名声,你父亲一世英名,你母亲亦是贞洁的典范,可不能在你的身上有半分玷污。”
话至此,陌千雪早收了心中对皇后的那份悯怜,这个问题不好答,她斟酌字眼,“同处一室是真。不过……”
“是真!”皇后脸色一变,根本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是真便赐你三尺白凌,以此保全你的清白,也算是全了我与你母亲的一番姐妹之情。”
赐白凌!是想让她自尽吗?还全什么情义……
陌千雪心中冷笑一声,不听她的辩白,便要定她的罪,置她于死地。
这是哪门子的亲姐妹,杀父之仇,不过如此。
皇后的眼色中又恢复了优雅的温柔,仿佛她赐给陌千雪的是多大的恩典,而不是三尺白凌,“走这一步,本宫也是不忍,无奈受姐姐所托要好好照顾于你。”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眼带酸楚的凝视着她,“姐姐冰清玉洁,她的女儿,自然也应该是冰清玉洁,这三尺白凌便可洗刷你身上的污垢,世上再无人知道此事,你清白得保,也算全了姐姐和你父亲一世之英名。”
宫中的女人,果然都会演戏!
陌千雪还没来得及答话,早有嬷嬷上前递上那三尺白凌。
皇后所赐之物,不受,便是藐视皇恩,抗旨不尊。
陌千雪盯着那白凌,默了半响,躬身谢恩,“谢娘娘赏赐。”
心中做好打算,谢过恩典,她缓缓直起腰身,从宫嬷嬷的手中接过三尺白凌。
皇后那伪装着不忍的眼中,闪烁着点点笑意。
嬷嬷的脸上又阴又狠,恍若她不接过那白凌,她便要强自送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