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上公堂,想使阴招了。
陌千雪早便在此等着他入套,淡然一笑,“上堂之前,风总管先容本小姐处理几个家奴。管家,去把风达父母的卖身契给我拿来,让陌强派几个人把风达父母和冬娘一起抓来,本小姐今日要好好的处置叛奴……是打杀,是发卖,看本小姐的心情。”
悠闲喝着茶,口中说着打杀发卖,眼中闪着冷光,面上却依然笑颜如花。
风达父母都是风家给的陪嫁,母亲只还了风达的卖身契,给他平了籍。可他的父母却还是奴籍,她的妻子也是奴籍,既是奴籍,归根究底,便还是国公府的奴才。
不要怪她没有怜悯之心,去为难两个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人,去为难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这风达太过可恨。
天齐王朝、大家族之中,约定俗成,只要是被主子允诺出府休养之人,便是暗许了自由身。
可,那是约定俗成,不是法规。
当她是软柿子,想和她来虚的,她便和他来横的。
他风达不是扬言:已不是她国公府的奴才了么?那便让他看看,到底是他够无耻,还是她比较难缠。
事急从权,对付这样的蓄生,就不能讲君子说道义。
风达见陌千雪不再理会自己而是要拿自己的父母,目露狠光,“夫人答应过风达,让风达接走父母;也是夫人把冬娘给了风达,冬娘便是风达的人,大小姐无权再动他们……若大小姐执意糊来,风达便要去府衙击鼓鸣冤……要与大小姐对驳公堂……”
风达脸色铁青,既然已经说了上公堂,便是真正的撕破了脸,他没必要再对陌千雪恭顺。
说罢,便想从大厅出去。只是刚到大厅门口,却被厅前站着的几个护卫抽刀给挡了回来。
护卫抽刀,屋内顿时杀气腾腾,空气凝结一团。
管家下去传令,初一只管侍茶,陌千雪冷笑不语,莫嬷嬷却不让风达好过。
“这样就想走?不说清楚今天哪也没想去……”她拿着剑,在风达胸前比划,讥讽道,“你还知道你父母是夫人开恩让你接走的?你还知道,冬娘是夫人赐你的?你他的娘心被狗吃了的?就连你的自由身,也是夫人赐的!
若没有夫人,你还是风家的一个下等仆从,还在阳州做着劳伇,能来京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你不知恩便罢,如今恩将仇报,如此坑害小姐……”
风达被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语,对莫嬷嬷他还是有些怵的。当年嬷嬷跟在夫人身边走南闯北他都是知道的,且如今他头上才被莫嬷嬷一剑削掉了发冠和好大一块头发,此时披头散发……那剑在他胸口晃来晃去,他的心便随着那剑一晃一晃。虽然勉强站直了身子,却掩不住狼狈。
可,他在外混迹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只略捉摸,观察莫嬷嬷的剑是随着陌千雪的眼色行事。便已知全场是控在陌千雪之手,同时也看出陌千雪不想杀他,至少不想现在杀他,不想在国公府里要他的命。
那八个管事掌柜都有把柄捏在他手中,这会子虽然是跪下了,却没有一个敢开口瞎说,只要他咬紧了牙,大小姐一个女子,等熬到天黑,拿他无法。要么放他离府,要么便将他送官,再无第三条路。
混人自有混道理,看清这点,他脖子一哽,气又壮了,粗声道,“风达的自由身是风达自己相事挣来,关大小姐何事?天齐从来没有这个规矩,放出去的人,再强要回来为奴的……”
陌千雪似没有听到般只顾品茶,她早不想理会此人,这人脑回路有问题,和他是说不通的。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只能来硬的。
嬷嬷一肚子的气,讽刺道,“天齐王朝倒是有‘规矩’,说外事管家能吞光主子的钱……”
初一拿着茶壶站着边上劝道,“嬷嬷,和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有什么好说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说话间,管家已经回转,躬身行了个礼,回话道,“回大小姐,陌强已经去了同福巷的风家。另外衙门已经打点好了,一会京兆伊王大人会亲自过来,把这涉案的一干人全都带走,这会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听说王大人亲自来,风达心不由自主的一抖,微觉不妙,却并不相信。京兆伊虽然只有四品,但也不是一个国公府的嫡女能随传随见的。
便算是国公在府,要传京兆伊,也有一定的顾虑……
陌千雪见他神色复杂,内心暗讽,一会子有他开眼的时候,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若是不好好的办了他,日后底下人有样学样,她还如何管好国公府。
当下吩咐管家沉声道,“去把早已准备好的备份帐本搬上来,一会让王大人搬回衙门。”
他不是想进了衙门便在帐本上做手脚,再去疏通疏通么?她便断了他的后路。这帐本早在拿给于伯看的时候,她便让于伯找人把全部的帐本都抄录了一份。
上次斩杀乱民乞丐之事,京兆伊在奏折之上全按了陌千雪的交待,上的奏折是现场没有一个活口。两人心照不宣,陌千雪在大殿之上,自然也分毫没有当堂点出王大人的可疑之处。
这可是天大的情面!
不然,在前几天的重新洗牌的大风暴之下,这王大人只怕便要落马。
而后,知道厉害关系也精明异常的王大人,可是又备了份厚礼送到了国公府,厚谢了陌千雪。陌千雪也不含糊,当然回了份不薄的礼。如此礼尚往来,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等那些帐本全部都抬到堂上,风达一下子不好了!再也淡定不了,激动中状若疯汉的冲上前去,翻看帐本,管家和抬帐本的小厮嘴角带着讥意,也不阻止。
陌千雪嘴角微翘,要让一个人灭亡,必先使他疯狂。
就算他找人疏通,毁了送去官衙中的帐本。可,原件仍在国公府,可以无限的抄录,这才是弄死他,将他全家重新发卖的铁证。
风达看一本,对照一本,一连对照了十来本,心彻底的凉透,语无伦次,“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意识到自己美梦将碎,神智已有些不清的风达一扭头,伸手指向陌千雪,“你,你不是人……”
没有人能在七日之内算清帐本的同时,还会想到把帐本抄录下来。
风达口中不敬,厅外却走来一人。
此人威风凛然,派头十足,不是京兆伊王大人又是谁?只一个管事如此指着国公嫡女不敬,王大人怒了,当头喝道,“大胆!来人,给本官把这个冲撞国公府贵女的狂徒拿下!”
“是。”几个差官从王大人身后鱼贯而出。
风达傻了,那八个管事掌柜瘫坐一地。
陌千雪看清来人,盈盈一笑,起身相迎,“让王大人风笑了。麻烦王大人亲自走一趟,千雪万分愧疚。”
王大人侧身回了个礼,“大小姐这说得哪里话,维护京都的治安是京兆府的责任。”
风达已被几个差官给拿住,抬眼一看,眼前之人真的是京兆伊王大人,而且还和大小姐很是熟稔的样子,彻底的清醒了。
这……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小姐,饶了小的吧。”清醒后的风达不知从哪里来的劲,一下子挣脱那两个架着差官,爬到陌千雪面前,“小的错了,小的都交待,只求大小姐饶了小的一命,饶了小的一家。”
贪墨可能罪不至死,冲撞贵女也可能罪不至死,可贪墨叛主再加冲撞不敬两罪并罚,一定是死!
陌千雪不为所动,面色冷凝,“现在知道怕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王大人最是公正严明,一定会为你好好‘伸冤’。”
“大小姐,小的都交待,确实是还有一套帐本,帐上还有十几万两银子,银票就在我媳妇的手中……请大小姐网开一面,看在夫人的份上,放了小的一家,小的当牛做马再来报答……”这个时候,若是交出二号帐本和十几万两银票,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然,风达虽是磕头哭求,眼中并无泪意,只有阴狠闪出。为什么他当初不听他人劝告,用这些钱去买凶,杀了这个祸害,一了百了。
陌千雪看着他,可些怜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骗她,还想着如何的算计她呢!雪儿从前到底是懦弱成什么样子,让他如此的猖狂。
孝道大于天!现在想行孝?晚了!再他说出那十几万两银票在他媳妇手中之时,这事便决无可能了。
这话已证明,他那媳妇与他乃一丘之貉,也是心狠之人,并早已被叛了母亲,对他的行为不说全知,却也一定心中有数。
转过头,陌千雪再没看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滚……”
风达听出这一个字的含义,心中又惊又怕,又向前爬了半步,“大小姐……我……”陌千雪不看他,莫嬷嬷却蹲下身子,轻语,“裕达胡同85号。”
风达听到这七字,顿如雷击,一口老血吐出,瘫倒在地。裕达胡同……正是……他完了!
此事已了,陌千雪又客气拜托王大人多多照料之后便称自己乏了,退了下去。其余之事,自有管家去做。
陌千雪还待字闺中,对王大人不作招待也是情理之中,无人会去挑理。
先前和风达周旋,并不是想他屈服,而是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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