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洪了,要泄洪了,快往山上撤离……”
村民纷纷被锣响声和吼叫声震醒了,狗吠声也随之呼应,变得急促起来,醒来的村民搓揉着朦胧睡眼,惺忪地站在房前四处瞧瞧,仿佛这是一场恶作剧,直到夹杂着雨水的季风把他们吹醒,但连日的降雨早已习惯了,将信将疑地拽扯着家人,并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
全村似乎已乱成一锅粥了,吼叫声、狗吠声、小孩的哭闹声交集在一起,仿佛时间又跳转到鬼子进村扫荡的那个年月,只有村东头与全村一水之隔的三户人家还在睡梦中遨游,绝缘于外面乱哄哄的景致。
郭支书站在小溪旁拼命地敲打铜锣,扯着嗓子吼叫,穿过雨幕,定眼看去,对面还是无动于衷,急得老支书像热锅底的蚂蚁团团转,冷汗热汗直往外冒。
周副乡长领着几个村民急匆匆奔过来,指着对岸肃然道:“桥呢,过桥通知。”
“能过桥早过了,这里只有一座独木桥,现在被水淹了,黑灯瞎火的,连影也找不着。”郭支书伸手在水里摸了摸,颓然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人命大于天,小郭,你下水,找找那桥在什么地方,顺着桥游过去。”周副乡长声如洪钟,正气凌然道。
那个叫小郭的青年是郭支书的亲侄子郭正良,随郭支书去过几会乡里办事,所以周副乡长认识他,还知道他头脑灵活,是郭支书的得力助手,特别是在处理村民矛盾纠纷上不像郭支书那样老古董,在村里年轻一代中很有威信,并且嘴巴也很甜,左一个周乡长右一个周乡长,把周副乡长甜得忘乎所以,好像自己真成了一乡之长,对小郭甚是喜欢,并在郭支书面前夸他是可塑之才,郭家庄的将来就指望他们了。郭正良当时听得是面红耳热、心血澎湃,仿佛能洞穿时空,看到自己的光明前景,并一直把周副乡长视为贵人,感到千里马终于找到伯乐,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郭正良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子,也不试试水冷不冷,直接趟到水里像抓鱼一样摸了起来。郭支书看到郭正良直接下水愣怔了一下,随之慈祥地叮咛道:“注意安全,仔细点!”
郭正良欣喜若狂道:“周乡长,找到了,找到了。”
“快,快游过去,通知到每个人。”周副乡长激动道,绷紧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了,透过雨幕怔怔地望着对面。
“良子,小心点。”老支书担忧地附和道。
在郭正良消失在众人视线不久,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山崩地裂一样。远处得尖叫声此起彼伏,划破雨幕,伴随着轰隆隆声传了过来,众人惊悚地对望了一眼,迅疾朝远处定眼望去,除了轰隆隆声,就是夜幕下浓稠的雨幕,大家都愣怔了。周副乡长最先醒悟过来,颤栗道:“不好,快跑,洪水来了,快往山上跑。”
周副乡长拔腿往前跑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抬腕借着昏暗的手电光看了一下手表,绝望迅速蔓延至全身,无力地垂下手腕,魔怔般地站住了,回头看到郭支书还愣怔地站在小溪岸边远眺着对岸,慌忙奔过去拽扯着老支书道:“事在人为吧,小郭人机灵,一定会没事的。”
老支书一步三回头,眼睛早已模糊了,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心里五味杂陈相互搅拌着,无助和绝望也随之袭上心头,往事像是伴随这洪水突然偷袭而来,让人猝不及防,大哥临终前托孤的场景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手臂还被大哥紧紧拽着,深深地陷进肉里,心像刀绞一样,血都涌向头,从眼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