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宜清点行囊,将府里手头活同两位姐妹做了交接。
其实她带走两尊大神,国公爷和国公爷夫人后,府里事情就少了许多。反倒是为了两位老人安全,府里得力管事和强壮男丁被带走大半数。
一个风和日丽夏日,他们大清早就出发,估计一个多时辰便可以抵达西郊别院。
定国公坐宽敞马车里,梁希宜里面陪着他用早饭,他盯着孙女码好碗筷,然后把每一种有营养谷物各取少量,放他粥里,动作小心,隐隐散发着女性柔和之美。希望桓哥儿是个明白人,应该会念着少年情谊,不会太过乱家。
梁希宜抬头,正对上定国公爷怀念目光,不由得问道:“祖父,这次祖母难得同我们一起,我把你们安排一处房间吧。”
定国公愣住,失笑道:“老夫老妻,分屋那么多年,我们都彼此习惯一个人了。”
梁希宜不认同皱眉,说:“人家都说夫妻是老来伴,越是年岁长了越是应该亲近,您总是对祖母不冷不淡,祖母才会一心扑三叔叔身上。这次我看着佑哥儿,您同祖母叙叙旧情吧。”
定国公无奈笑了笑,叙旧情?
他早已年过半百,长孙都已经娶妻,或许来年定国公府就可以四世同堂啦,回想起自己碌碌无为蹈光养晦一生,许多曾经出现过,他以为会无法忘记面孔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他同老太君梁刘氏也曾有过温柔似水缠绵时刻,那时候刚刚成亲,他年少轻狂,刘氏亦花容月貌,身份尊贵,只是从何时开始,他们有了日夜争吵,陷入繁琐生活之中。
想到此处,定国公忧心看向了梁希宜,他自认已经是品行不错世间男儿,如今年老回忆起来,都有过风流人生阶段,那么希宜和秦家二郎呢?
桓哥儿会不会也变得同他一般,如此朗朗明白人,却依旧是要负了发妻。
梁希宜搭配好膳食,递给祖父一个小碗,说:“来,都喝掉。”她发现定国公心情恍惚,满面愁容,不解道:“怎么了,祖父,你心情很不好吗?”
定国公摇了摇头,听话将药膳全部喝光。
梁希宜满意扬起笑容,轻道:“明日起我让祖母陪您一起吃饭,然后我给希佑讲习书本,带他练字,省他一个都九岁男孩,还只会抱着祖母哭。”
梁希佑是三房独子,老太君因为爱屋及乌亲自教养佑哥儿,难免纵容了佑哥儿性格。这么大孩子,因为父亲风流韵事族学里受了其他兄弟笑话,就嚷嚷着不上学了。当时老太君心疼他,又考虑着过年就没送他,没想到一直拖到现,课业停了将近大半年,整日里只知道爬树斗蛐蛐,再如此下去,梁希佑会比他爹养还要残。
定国公所有嫡出孙子里面,看不上梁希佑,但是因为老太君偏袒,他都懒得同她较劲说什么,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让梁希佑彻底脱离老太君庇护,从而真正成长起来倒也不错。就是有些太麻烦梁希宜了,他怕孙女受委屈,犹豫道:“这孩子不好管,我怕你出力不讨好,要不然算了?”
梁希宜是真心希望祖父可以人生逆流之际过活,而不是总是心事重重,于是笑道:“祖父,您就放心吧,家里四十多岁婆子都嫌我厉害,何况是佑哥儿,他要是真拎不清楚跟我较劲,我就彻底治治他,您只需要帮我笼络住祖母,我就受不了任何委屈。”
定国公听到此处不由得失笑,归根到底还是希望他同老太太过好,他怎么可能不偏疼梁希宜呢,若不是有这么懂事孝顺会宽慰人孙女,他估计早就被这群不孝子给气死了。
过了晌午,太阳高高挂天空上,定国公府车队总算抵达西郊别院。梁希宜带着纱帽分派活计,催促管事迅速搬运行礼,丫鬟婆子井然有序跟后面,服侍主子们进屋。梁希宜昨日就已经派了小厨房嬷嬷同丁管事率先来到别院准备。
如今院子里早就规整完毕,只是把主人们东西放好便可以了。
老太君梁刘氏盯着桌子上冒着热气饭菜,心里对梁希宜不由得高看几分,凡事未雨绸缪,处理极是妥当,让人心里觉得舒坦,难怪他们家老头子那么喜欢这个孙女。
梁希宜望着祖父吃了两大碗米饭,叮嘱道:“旅途劳累,坐了那么长时间车子,稍后好好睡个午觉,休息下吧。”
定国公点了下头,梁刘氏发现孙女居然把她和定国公安排同一个两进小院子里。里面南北向屋子中间是个敞亮大厅,大厅两旁各有一个里外间套屋子。里面屋子放都是大宽床,套间外面屋子是两个单床,供执夜丫鬟使用。
梁刘氏怔了半天,发现梁老头子也没说什么,她有些害臊,可是又莫名不愿意提及,索性进了大厅左手边套间躺下休息。
定国公早就得了梁希宜嘱咐,知道将他和老太太放了一个院子,反正他办公会去另外书房,不过是住宿而已,倒是也不是很介意,所以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走进右手边套间休憩。梁希佑平日里即便是午睡都是老太太院子里,此时见老太太居然没搭理自个,不由得追了过去,撒娇道:“祖母,这床好宽,我陪着您一起午睡吧。”
梁希宜皱着眉头,尚不等祖母回话,道:“祖母年纪大了,你留这里会吵着她老人家。”
梁希佑瞪着漂亮眼睛,心里实不喜欢眼前这个神情肃穆三姐姐,撇着嘴巴,说:“要你管,我平时都是祖母房间里休憩。”
梁希宜神情沉,暗示周围丫鬟过去服饰小主子,带他离开。梁刘氏也觉得孙子说话太过粗鲁,梁希宜要求也不太过分,所以沉默下来。
梁希佑身边丫鬟们踌躇片刻,还是很给面子走了过去,要知道从年初到现不过半年时间,因为三姑娘管家失去职位有脸面妈妈可不少数,他们几个普通丫鬟哪里敢得罪梁希宜。大房夫人秦氏年底还要生孩子,可以预见是未来一年时间内,定国公府可都是三姑娘说了算。
梁希佑见平日里奉承他丫鬟们居然不顾情面要带他走,祖母也没有向着他说话,立刻委屈撇着嘴角,哇哇哇哽咽出声,道:“不要,我要和祖母一起午睡。”
梁希宜抬眼见祖母并未阻拦自个,心里想着梁刘氏好歹出自威武侯府,肯定清楚如此娇惯梁希佑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儿,归根到底是心疼孙子罢了,所以才一次次纵容。但是现她既然没说话,骨子里应该是认同她观点,那么她不如放手一搏,彻底从根拔起。
梁希宜亲自走到梁希佑面前,她身型继承了母亲徐氏高挑健美基因,高出了梁希佑大半个身子,她年岁虽然不大却凛然有当家妇人气势,她使劲拉住梁希佑手腕,道:“你如今已经九岁,还缠着同祖母午睡,说出来话不觉得没脸面吗?当年祖父九岁时候,都已经将一手好字杨名外,还获得过先皇赞赏,跪朝堂上可以坚持一个半时辰纹丝不动,而你此时居然还有脸说离不开祖母,平日耍赖不去上学,一群丫鬟里面逗留,哪里有几分定国公府嫡出少爷模样!”
老太太梁刘氏目光一怔,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听说定亲对象是梁佐时候心情,有几分雀跃,有几分期盼,有几分倾慕。
他们有过美好时光,但是转眼间,如今都成了半百老人,梁佐身体近来越来越差,搞不好还会先她一步离开尘世。她眼底忽有些发酸,难过异常,年少夫妻老来伴,她就是太过倔强强势,不懂得体谅退让,才会同丈夫越来越疏远起来。
或许是感叹岁月蹉跎,老太君没来得及去注意梁希佑眼底委屈悲伤,从而什么话都没有说。
丫鬟婆子们习惯看人脸色下菜碟,梁希佑大依仗就是梁刘氏,可是老太君居然没说话斥责三姑娘,那么他们肯定是要听管家三姑娘话了。于是驾着梁希佑胳臂,想要把他弄出去。
梁希佑怨恨盯着梁希宜,吼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不是我亲姐姐!”
顿时,周围安静了下来,梁希宜沉默不语盯着梁希佑,老太君梁刘氏也很不高兴,瞪着孙子。
梁希宜听见右边套间有什么动静,担心祖父被吵道,平静说:“我为什么不能管你?你父亲是老太君是宠爱亲儿子,我父亲是老太君嫡出亲儿子,我自然就能管你了!又或者你不认老太君这个亲祖母,然后同我撇清楚关系吗!”
梁希佑彻底被梁希宜绕晕了,同时他也非常后悔刚才那句话,他们还没分家呢,怕是祖母也极其不高兴。梁希宜声音特别平静,平静到听不到喉咙一丝颤抖,但是明明温和言语却铿锵有力,有一种直达人心底力量。
老太君梁刘氏点了点头,疲倦道:“佑哥儿,同你三姐姐认错。”她还没死呢,佑哥儿就敢不认他二叔了吗!再说这爵位早晚是老大家产,佑哥儿是需要叔伯们庇护,现说这种话实诛心,被人抓到把柄吃亏是他自己。
梁希佑咬着嘴唇,含着眼泪,众人面前极其没有面子说:“三姐姐,我说错话了。”
梁希宜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心疼你不同你计较,但是外面可不要如此任性妄为。”
梁希佑听着这冠冕堂皇话要吐死了,他是吃饱了没事撑啊,偏要和三姐姐较劲。
众人一阵沉默,丫鬟婆子们是对梁希宜佩服五体投地!老太君疼爱佑哥儿三姑娘眼前都讨不到一点便宜,只能忍着委屈着,他们可绝对不能得罪这尊大佛爷。
梁希宜带着梁希佑离开,来到另外一个两进小院子,她指着右手边三间房,道:“你同伺候你丫鬟住这里,我你对过,若是有事情可以随时来寻我。今天是第一天,车途劳累,我暂且不过问你学业上事情,你先去休憩,晚饭前过来一趟便是。”
梁希佑一阵头大,望着眼前并不熟悉三姐姐,道:“咱们不是来玩吗?”
梁希宜望着他红肿眼睛,不由有些想笑,说:“劳逸结合,纯玩也没意思。”
……
合着不是让你学习,你是觉得玩也没意思……梁希佑暗自非议,但是识相没敢说出来。
梁希宜根本不乎他是什么想法,吩咐丫鬟带小少爷回房休息,自个也打算睡个午觉。日子还长,她总是可以将他扳过来,否则日子多么无趣?梁希宜唇角微微扬了起来,生活如此充实呀。
晚饭后,梁希佑老太君面前一阵卖萌。
梁希宜看眼里,默不作声,小孩子闹脾气,反正他不可能这里待上一夜。
良久,老太太流露出一丝疲倦神色,梁希宜立刻吩咐丫鬟收拾,半强迫似把梁希佑带走。
梁希佑白天梁希宜手下吃过亏,现倒也老实,见祖母完全没有留他意思,沮丧跟梁希宜身后,一同回到梁希宜屋子。他早就听说过三姐姐厉害,没想到这么凶。
梁希宜吩咐厨娘做了可爱糕点摆小桌子上。梁希佑一进屋子,果然被五颜六色小动物形状点心吸引住了,心不焉瞄着,说:“三姐姐,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梁希宜温和望着他,说:“特意让厨房给你做,自然能吃了!橘黄色小熊那个是南瓜面裹,紫色狗狗是糯米豆沙糕,白色/猫猫是淀粉砂糖包,你尝尝味道,可觉得喜欢?”
梁希佑微微一怔,眼睛明亮不得了,立刻忘记同梁希宜之间所有不愉,腼腆道:“这些点心好可爱,我都舍不得吃了,要不我一会拿回去,每天吃一点点好了。”
梁希宜望着他稚气容颜,见梁希佑心情不错,直接道:“你如今学堂都学些什么?”
梁希佑愣了片刻,如实道:“先生让开始背大学了。”
梁希宜点了下头,沉默片刻,说:“你别院总不好将功课落下,我琢磨着,不如从明日开始,你每天下午温习大学里一篇文章,次日上午早饭后,背给祖父祖母听,然后三日休息一日,第五日不用背书,下午温习。之后再循环往复,如何?”
梁希佑顿时呆住,对梁希宜好感瞬间没了,不道:“我不想背书。”
梁希宜一怔,认真道:“祖母心疼你才让你留家里读书,但是你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到学堂,到时候大家发现你学业退步,会不会笑话你呢?主要是,你跟着祖父出来,回去居然学业退步,岂不是很丢祖父脸面吗?”
梁希佑低着头,他学业已经很差劲了,还怕差劲吗?
梁希宜清楚他因为小叔叔风流韵事,一直学堂受亲戚家小孩子挤兑,作为长辈定国公就算清楚此事,也不好大张旗鼓说什么,小孩子之间不都这样吗?大人出头就显得没意思了。
梁希佑沉默不语,闷了好久,不情愿说:“我不喜欢读书,以后再也都不想读了。”
梁希宜盯着他倔强脸颊,不由得失笑出声,道:“你知道吗,前几天刚离开府邸时候,你二伯母私下来寻我,想让我带着小弟弟们一同来别院小住,我怕扰了祖父清净就拒绝了。所以其实小弟弟们都特别羡慕你,可以陪着祖父祖母出来住。学院先生也肯定认为祖父对你另眼看待,才乐意带着你来西郊别院,又不能让你耽误功课,自然就是需要亲自教导,这么难得祖父面前露脸机会,你确定要放弃吗?”
梁希佑迷惑抬着头,总觉得三姐姐哪里说不对,似乎又完全说得通。家里谁不想得到祖父高看,可是他背几遍书就可以了吗?
梁希宜望着他迷茫目光,循序善诱,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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