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兰却听出了几分别的味道,不由横了一眼过去,啐了一口,“大白天的。”
孟明远闻言戏谑地笑道:“夫人是想到哪里去了?此刺激非彼刺激,只是一种形容词,并非是动词。”
程雪兰徐娘半老的脸上泛上少女般的红晕,呸了一声,放了一瓣桔子到口中用力嚼了起来。
“一会儿为夫便在家用饭了,去会会这位旧友,顺便蹭顿饭。”丞相大人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认为这样说会显得自家小气吝啬爱占小便宜。
“好。”
这位邀约丞相的故人是谁呢?
孟明远一步一步踏上酒楼二楼,在看到雅间已经等候在内的江生时,意味深长地笑了,摇着手中的扇子,缓步过去,在客座落坐。
“江大人,久见了。”
“相爷。”
“难得江大人有请客的兴致,近来可是有什么喜事?”对于这位李氏的第二任丈夫,丞相大人并无好感,急功近利,贪慕虚荣,好大喜功之辈,如今出了差错,却又厚颜无耻寻上门来。
这样的脸皮厚度孟明远自愧不如,只能甘拜下风。
几名妙龄少女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放上桌,然后退立二人身后随时服侍。
“相爷,请用。”
“慢,江大人还是先说目的,否则这顿饭本相还真是有些不敢下箸,怕会消化不良。”
江生面上微有尴尬之色,“相爷何必明知故问。”
孟明远淡然一笑,“哦?是我明知故问吗?”
“此次凉州之事还望相爷……”
孟明远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凉州之事证据确凿,乃是铁案,本相亦无能为力。”
“相爷,我们之间的些许旧怨不该让相爷记恨如此之久。”
“旧怨?”孟明远笑了,“本相倒不知与江大人尚有旧怨。”
“当年下官因下堂妻李氏而与相爷有所冲突,实是年少气盛一时冲动,如今事过境迁,往事早已随风,相爷何必还因那一不贤的妇人而耿耿于怀?”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如此恬不知耻之辈!
他竟然一直便认为自己与他有仇隙,而这仇隙的原因是因为李氏,难道他竟然从来不明白是他自己耿耿于怀当年才会无事生非主动前来挑衅?后遭开华帝嫌恶而至这些年始终仕途不顺?
不知反省自身,却将所有的过错都加诸到旁人身上,这样的人……孟明远只能在心里冷哼了。
他原以为江生此人就算再是不堪,为了儿子肯向昔日自己认定的对头低头相求也该给予一些正面的肯定。可是,此时此刻,孟明远却真的只想拿起手边的酒杯,将其中的酒迎面朝他泼过去。
自知之明,这四字,江生想必是不懂的。
当年,江生不懂。
如今,江生依旧不懂。
“江大人所言甚是,往事随风,本相对一些往事确实是不再记得了,倒是江大人还是如此耿耿于怀。”孟明远不无讽刺地说。
李氏,便是再不贤,你们也曾琴瑟和谐,她也为你生儿育女,和离之后你何以还要如此恶言相加?
“相爷……”江生察觉失言,一时不知如何补救为宜。
“江大人,本相应邀而来,本以为可以与江大人畅饮交谈,也算是个趣味,却不想……今日实是有些扫兴了呢。”
“相爷,且慢走留步。”
“江大人认为彼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相爷是否因为想让李氏所生之子承继江家所以才定要害我长子?”江生终于忍不住大声嚷了出来。
这真是——意想不到!
孟明远缓缓转过身来,一下一下摇着手里的扇子,脸上似笑非笑,看着那脸红脖子粗的江生,轻飘飘地道:“江大人,敢问你之嫡次子可否大人亲生?”
“自然。”
“既是大人亲生,与本相何关?”
江生脸色暴红。
孟明远又接着道:“既与本相无关,本相何必为了一个旁人的儿子如此煞费苦心?本相是脑子进水了吗?”
默言在一旁听了,只觉再没比这更好笑之事了,这位江生真真是个奇葩!
孟明远轻叹一声,“大人今日之话若让令郎得知让他情何以堪?江大人,须知为人父母者,偏爱固然难免,但却不可因偏爱而至生嫌隙,好端端的父子亲情成了人世间最大的恶意。”
江生此时忍无可忍,拍桌狂吼道:“你以为我想吗?李氏当年在床笫之间喊的也是你的名字,生下儿子后又时时抱着对他说如果生在相府该如何如何……”
孟明远愣了,今日的信息量有些大,他觉得要稍微处理一下。
李氏,原来不止江生奇葩,你更奇葩啊?
还是说,你嫁予他之后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压抑才变得如此精神兮兮,这才是导致后来你二次和离的根本原因吧?
孟明远心头一阵黯然,当年和离之事他确然是冲动之举,果然是落子回不得,恩爱湮烟尘。
以为放手让她重寻幸福,不料,她仍旧所遇非人,徒然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