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冰糖肘子（八）

    楚楚收拾残局之后就跑去厨房给萧瑾瑜熬汤煎药,萧瑾瑜胃口不好,得吃点儿温和又有营养,楚楚见厨房里有鲜鲫鱼，想着给他炖碗鲫鱼豆腐汤，一问才知道豆腐昨晚用完了，过会儿才能送来。

    楚楚把鱼拾掇好就厨房门口等着,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一个满头大汗老大爷拉着一辆摆着几个大水桶板车慢悠悠地往这边走过来，一个身形瘦小老婆婆跟后面推着,腿脚不大利索,走得颤颤巍巍。

    板车厨房前面那口大水井旁停了下来,老婆婆扶着车板走过去给老大爷递了条毛巾,“歇歇，歇歇吧……都两趟了……”

    老大爷把毛巾接过来,却擦上老婆婆额头，一手搀着她晃悠悠身子，一边拧着眉头责备着，“让你别动，非跟着跑，能帮得了啥忙，磕着碰着咋办？”

    老婆婆拿袖子给他抹着汗，“你一个人干活，我不放心……”

    老大爷脖子一梗，看着老婆婆皱纹满布脸，“有啥不放心啊，京城里还有比你好看闺女不？”

    “死老头子……”

    楚楚捂着嘴偷笑，她不知道萧瑾瑜眼里自己是不是全京城好看闺女，反正她眼里，她家王爷就是这世上好看人。

    老大爷搀老婆婆到树底下坐好，转身到井边打水往车上水桶里倒，老大爷提了两三桶就有点儿吃力了，楚楚刚想过去帮帮忙，厨房伙计就过来道，“娘娘，豆腐送来了。”

    “哦……好，给我留一小块就行，我先去帮那个大爷把水提了。”

    “使不得使不得……”

    楚楚这两天总来厨房煎药，伙计也知道这个娘娘不讲究也没脾气，就直接张手拦到了楚楚前面，“娘娘心肠好，小替秦大爷谢谢您了，不过您可千万帮不得，要不他老两口就活不成了……”

    “为什么呀？”

    伙计把楚楚请进厨房，才小声道，“他老两口贡院干活二十年了，都八十了还干，就为了找儿子……要是丢了这个活儿，他俩非恨上您不可。”

    楚楚抿抿嘴唇，隔着窗户偷眼看着外面卖力提水秦大爷，“他俩儿子贡院里？”

    “他俩是这么说……他俩是潭州乡下，秦大娘身子不好生不了娃，家里穷得叮当响，就一个从地头上捡来儿子，宝贝得不得了，供他吃喝还供他念书，那孩子三十年前来京里考会试，说考不上就不回来，结果还真就一去几年没音信了。他俩砸锅卖铁找到京里来，一直没找着，就贡院找了这么个活儿，平时帮着各院打扫，到考试时候就给考棚送水，就为了能贡院里找儿子，结果找到现了也没找着，人耗得都不行了……”

    伙计说着，也一脸同情地看着外面，“这里干活都可怜他俩，可谁也不敢上去帮，就怕把他俩这活儿给帮丢了，那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楚楚吐吐舌头，“我知道啦……谢谢你！”

    “娘娘客气，客气了……小给您拿豆腐去。”

    “好！”

    ******

    楚楚拎着食盒回去时候，萧瑾瑜正靠床头翻一叠案卷，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那双好看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每次萧瑾瑜这样专注地看案卷时候，楚楚心里都莫名地发酸，她吃醋，吃他手里拿那叠纸醋，因为那叠纸能被他这么小心地拿着，全神投入地看着，一看就是好长时间，吃饭睡觉全都能忘得干干净净。

    楚楚知道这样小心眼儿不好，可就是忍不住，一见萧瑾瑜把那叠纸搁下，立马钻进萧瑾瑜怀里，把头埋他胸口满足地磨蹭。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轻抚她头发，“又吃卷宗醋了？”

    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楚楚第一回红着小脸悄悄告诉他时候，向来笑不露齿萧瑾瑜都笑出声来了。

    楚楚一脸失落地抬起头，“王爷，我验尸时候，你会不会吃醋呀？”

    萧瑾瑜浅蹙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楚楚眼睛一下子亮闪闪，“什么时候会呀？”

    萧瑾瑜轻轻道，“你把他们从头摸到脚时候。”

    楚楚笑得美滋滋，“那什么时候不会呀？”

    萧瑾瑜轻叹，“你把他们剖开时候……”

    “王爷，你真有意思！”

    “满意了吧……”萧瑾瑜闻着满屋诱人浓香，啼笑皆非地抚着怀里咯咯直笑人，“能赏口饭吃吗？”

    “能！”

    楚楚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萧瑾瑜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连日被白粥和药汤折磨得麻木味蕾浓香中一下子苏醒过来，“好吃。”

    “那你多吃点儿，晚上再给你炖个别汤！”

    “谢谢……”

    萧瑾瑜埋头慢慢地喝着汤，温热汤水暖着他退烧之后隐隐发凉身子，半碗汤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过来，脸上也隐隐有了血色。

    楚楚看他吃得半饱了，才抿抿嘴唇道，“王爷，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萧瑾瑜手里勺子一滞，他还清楚地记得上回她这么一本正经地求了他一件什么事，“……这回也要剖尸？”

    “不是不是！”楚楚连连摆手，“不是尸体，是活人事儿！”

    “说吧……”

    “王爷，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萧瑾瑜微怔，“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楚楚……你为什么找这个人？”

    楚楚咬了咬嘴唇，“他爹娘找他找了好多年了，找不动了……我就想帮帮他们，让他们家早点儿团圆。”

    “他爹娘是谁？”

    “就是贡院里给考棚送水秦大爷秦大娘，听厨房人说，他们儿子就贡院里考试呢……王爷，他们太可怜了，你帮帮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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