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瑜把那一杯浓茶喝到一半,外面就静得差不多了,可萧瑾瑜一出现考棚,考棚立马又炸了锅。
王小花一队兵能排起人墙把如澜如潮考生挡起来,可挡不住考生一声高过一声叫骂。
“杀人者偿命!”
“装什么公正廉明,就是你私设刑堂草菅人命!”
“作弊者也是人,草菅人命者偿命!”
“把我们囚这算什么本事……”
“你说清楚,搞那么多花样,连个砚台都不让自己带……是不是官商勾结,中饱私囊!”
“天子门生由不得贪官污吏如此耍弄!”
“偿命!偿命……”
“……”
虽然萧瑾瑜出来之前就说过,这些人一定会说些不好听,可这么亲耳听着数千人言辞凿凿地大骂自己心爱人,楚楚还是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吴江紧紧把她拦后面,她肯定要上去跟人拼命了。
被人这么骂着,萧瑾瑜脸上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地看着冲前面一排这些喊哑了嗓子瞪红了眼考生。
十名监考官手忙脚乱地呵斥了好半天,王小花都要跳到屋顶上去吼了,考生叫骂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一字一句地冷声道,“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瑾瑜声音不大,但声音所及之处都倏地一静。
这群都是读书人,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也都清楚这话本身不可怕,可怕是这句话后面往往会跟着内容。
尤其说这话还是个有权有势人。
刚才叫得跟群魔乱舞一样考生顿时有一多半往后缩了缩脑袋,连十个监考官脊梁骨都隐隐发凉了。
这些都是京官,都知道安王爷狠起心来是个什么样主儿……
连吴江都握紧了刀柄,就等萧瑾瑜一句话。
一片死寂里就听萧瑾瑜清清冷冷地道,“都是读过书人,谁能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朦胧月色下,数千张黑脸若隐若现。
考棚中部一间号房里倏然传出一个慵懒中透着不耐烦稚嫩声音,“这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啊?”
萧瑾瑜轻勾嘴角,仍然波澜不惊地道,“本王问这话没别意思……只是提醒诸位,王将军这些兵都是刚从西南战场上回来,见不得饱食终日还无事生非文人,王将军手中有遇□先斩后奏之权,他们若是忍不下去了……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诸位各自掂量吧。”
王小花一张黑脸上两个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什么先斩后奏之权,这人怎么就能睁着眼把瞎话说得比真还像真啊!
一阵鸦雀无声,萧瑾瑜冷眼扫着冲面叫得起劲儿几个年轻考生,“本王问你们,可曾亲眼见过刑堂是个什么模样?”
人群里一片死寂。
“可有人知道,官商勾结第一步是什么?”
又是一阵死寂。
“可有人知道,想要中饱私囊,关键是什么?”
人群里静得只剩喘气声。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本王既当了今科主考,不提点你们些什么,恐怕有负皇恩。”
楚楚站萧瑾瑜身边,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王爷不会气昏了脑袋,真要贡院里教人怎么当贪官吧?
萧瑾瑜脸上看不出一丝愠色,脊背立得笔直,声音冷得像是要把这竖起耳朵来数千人冻死当场,“想要中饱私囊,关键就是不要脸,要做到官商勾结,第一步就是不要命……至于刑堂,你们今晚好好看看,本王刑堂是什么模样。”
萧瑾瑜话音未落,吴江就会意地闪身出来,眨眼工夫闪到考棚某排末端年字号考棚,一把将坐墙角抱腿缩成一团人拽了出来,拎着那人后脖领子,拎猫拎狗一样地拎到了萧瑾瑜面前。
吴江满眼嫌恶地看着这个一落地就又蹲到地上缩成一团大男人,一把按他白生生后颈上,“跪下!”
那男人居然一头栽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吴江火大了,“你再装!”
人群里立时有人愤愤地高喊,“不许侮辱斯文!”
吴江一把揪起倒地上男人,毫不客气地按着他跪好,没好气儿地道,“听见没,你同窗都嫌你有辱斯文了,还哭!”
“……”
吴江退回到萧瑾瑜身边,楚楚扯扯吴江袖子,毫不吝啬地比给吴江一个大拇指,看得吴江一张脸又红又黑,抽着嘴角回给楚楚一个很谦虚微笑。
萧瑾瑜微微蹙眉看着这个哭得抽抽搭搭大男人,“你年字号……那就是叫李如生,对吧?”
王小花打进门搜身那会儿就烦透了这个比女人毛病还多男人,刀柄狠狠一顿,两眼一瞪,“说话!”
“学……学生是……是……”
“自己说说吧,怎么杀人?”
“学生没……没有!”
李如生抬起一张梨花带雨脸,这人看起来四十有余了,可那张脸还白净秀气得很,再挂上两行清泪,把楚楚生生看得心软了,差点儿想上前给他递个手绢。
“不是我,不是我……”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你没杀人……为何没出考棚就知道有人死了?”
“听,听说……”李如生颤抖着一只修长白手,向监考官那边一指,“他们说话……学,学生听见了……”
萧瑾瑜向十名监考官瞥了一眼,十个脑袋齐刷刷地往后一缩。
“好……且当你是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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