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氏

    玉露一回卧月阁，身后跟着的奴仆就各自散开守在卧月阁门前和寒潭院院中。

    卧月阁内室里有一明眸皓齿的少女，看到玉露回来就笑吟吟地迎上来。

    “姑娘，你可回来了！”晴风几步走过来。

    玉露走去屏风后，房内有专门侍奉更衣的婢女，她们安静轻巧地依序将玉露身上配的香囊玉佩，再除去璎珞和外衣。

    晴风和芳雨这样的贴身一等女使与她们不同，不需要做这些活儿。等玉露洗手更衣后坐在铜镜前，她俩才一左一右地除去玉露头上的首饰，再把她的发髻松开。

    铜镜前的少女不染铅华，除却了那些首饰，好似去掉了那些世俗气。她本生的冰肌玉骨，此时更如谪仙一般。四周的侍女忍不住频频偷看她，想多看一眼仙子的容貌。

    “姑娘要歇下了，你们都退下吧。”侍女们应声鱼贯而出，关了门只留晴风和芳雨在房里。

    玉露坐在床榻上，芳雨点起安息香，玉露同晴风道：“给长松培养的人抓紧点。”

    “姑娘放心吧，松哥儿在回书院之前就可以带他同去了。”

    玉露点头，又道：“那个院子盯紧点，姬明珠野心很大，她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是，婢子保证都办得妥妥当当。”

    玉露睡下了，晴风把床帐放下，和芳雨一起守在脚踏前。等到玉露睡熟，她俩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回自己的房里睡觉。

    同时，在清荷院。

    一个妇人坐在烛光幽暗的房中，她正看着不远处的床，不知在想什么，犹自出神。突然木门被缓缓从外推开，伴随着“吱呀”一声，一股子冷气从外面透来，带着昏暗的烛光也闪了一闪。妇人连忙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人，门外的人伸进一个脑袋，也是个中年妇女，她示意屋内妇人出来。

    屋内的妇人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再回头确认床上的人并没有被吵醒的迹象，就连忙闪出门外，再轻轻把门合上。

    月光下，可以看得出这院子里是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的，虽然没有像寒潭院那样精美的假山池塘和奇花异草，但是院内所种花朵繁多，布置得也有几分雅趣。

    她们二人走到庭院中最暗的角落里，小声说话——

    “明珠睡下了？”问话的是适才屋内的妇人，她正是王氏，是明珠与长棣的生母。

    另一个中年妇女微微福身，道：“奴婢劝了一会儿，其实大姑娘是孝顺的，并不是真的和娘子置气，想通了就睡下了。”

    王氏微微皱眉，似乎还在生气，道：“唉，这孩子，我自小教导她如何忍耐，在这个地方她得薄积厚发方能成材。儿时她还好，怎么长大倒越来越心浮气躁起来了？”

    “娘子，这也怨不得姑娘。女儿家到这个年纪正是爱打扮的年纪，大姑娘又生得那般好看，倘若要是没见过这些富贵也就罢了，眼见着却拿不到，这是最折磨人的啊……”

    王氏叹气，摇头道：“怪我，是我命不好，如今安身立命都是难事，何谈什么金银富贵呢？”

    “娘子万万别说这样的泄气话！”那妇女眉头紧皱，压低声道：“老奴自小就看着娘子在族中受尽欺辱，本想跟着阿郎能过上好日子，却不成想突然圣旨来了，阿郎成了别人的驸马。如今好不容易才进了公主府，儿女双全，只要得到名分娘子可就什么都有了！此时怎能说这般的泄气话呢！”

    王氏听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明珠和长棣所住的屋子，又环顾了一下这小小的院落，道：“我知道，只是从前从未有过驸马立侧室的规矩，这一位又是圣人的亲姑姑，我只怕……我只怕误了修君的前程。”

    “娘子，”那妇女宽慰似的拍了拍王氏的手，道：“只要阿郎心里有你，阿郎就会疼你的一双儿女，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的。再说，大姑娘漂亮，长棣郎君聪颖，又是自小被阿郎看着长大的，论情分论天赋，比那院的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是啊，玉露这种不孝女，不过是托生了一个好肚皮罢了，怎么跟我的明珠比呢？那长松更是个木讷的木头，我的修君不知比他聪明多少倍！”

    “听说她今晚又吃酒吃得醉醺醺才回府，连大长公主都生气了，好一顿斥责才让她出来呢。”

    王氏轻蔑一笑，道：“我会好好地与霖郎说一说此事的。”

    那妇女抬头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问道：“那姬老太太赏下的首饰……？”

    一提起这个，王氏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压着声音愤愤道：“那老太太也忒小气了！光给个镯子能有什么用处！她那么多金银首饰，连那些个贱奴都穿金戴银的，她怎么不给我们多点首饰？你快拿去当了吧，给明珠添身好衣服，莫叫她几日后去赴宴时被小看了。”

    那妇女笑吟吟地道：“是，老奴明日就拿去卖了，小心些不叫人发现也就是了。”

    王氏点点头，话说完了，站在这庭院里还有些冷，便与那妇人道：“回去吧，我也困了。”

    二人分开，王氏小心翼翼地再回到房里，脱去外衣，轻轻地走到床前。床榻上姬霖睡得正香，王氏缓缓躺在他身边，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