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珑不知道他低头瞎咕噜,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骂着骂着自己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无力到了极点。
累赘,真是个累赘。
如果没有他,她手里存住的钱一定远远不止现在这个数,也肯定不止这个数;
王佩珑知道钱的好,感受过有钱人的生活,所以每次都给的很心痛,有时候夜里做梦数羊她都能数到钱上去,越数越精神,越数越巴不得苏佩浮抽大烟一抽抽嗝屁了,这样她就只用出一笔安葬费,给他最后买口好棺材就行。
师兄是实打实的累赘,今天抽大烟、明天被富家太太们的正牌老公堵门口抽嘴巴,他什么破事儿都干得出,简直集无能无用于一身。
除了唱戏,他就是个废物了。
王佩珑虽然是个挺恶毒的人,也真是想寻个办法把师兄给‘消灭掉’,但说到底,她对待师兄还是留了余地的,不一定就是要让他死,可能‘消灭掉’的意思,也只是不想再看见他而已。
何况就这么个废物,也不是没有好的时候;
这个废物,他救过自己的命。
王佩珑气他、骂他,骂急了恨不得上手给他一下,和小时候抱着铺盖卷跑去和师兄抱团取暖的那个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她这是气出了修养,气出了本性,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吃过亏,暗是嚣张跋扈,明是装模作样,总体上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和苏佩浮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从来就没好过——师妹抢了师兄的饭碗,还差点逼死同一个班子里的赛玉楼,那还能有好?
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她管着,他早死了。
是,他们的确是关系不好,可关系不好都是最亲,是名不同姓不同,性别更不同的亲人。
仇人是要死的,但亲人,也是要管的。
王佩珑不能不管他。
她骂了半天,觉得骂人这种事情也很耗费心神,不过对治感冒也有好处,她刚才一口气骂了苏佩浮足足十五分钟,骂的顺畅无比,当中是一个喷嚏都没打,一声咳嗽也没咳。
“你站好,呆着不许动。”
她停下语速喘了口气,让小玉给苏佩浮泡了杯茶,自己则撇下他上了楼,去拿放杂物的五斗柜,最上面那排第三个格子,她的手包在那里。
梳妆台那个抽屉里都是她最值钱的首饰,每次要拿都得用私人钥匙开。
王佩珑很谨慎,谨慎的几乎是生了疑心病的架势,她不论去哪儿都一直都把钥匙贴身带着,就放在手包的暗袋里。
她想的很好,就是小玉那丫头有天生了外心,凭她那颗榆木脑袋,也不可能知道钥匙放哪儿,毕竟丫头片子胸脯子没几两肉,智商也很有限。
对着满目琳琅挑挑拣拣,王佩珑最后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从里面拿出条钻石项链——都是碎钻,没有大钻,这样损失兴许还小点。
当着苏佩浮的面,她把项链用长条盒子小心地装了,之后没好气地丢给他:“拿去拿去!爱当多少当多少,这玩意儿我当初三千块买回来,你要是能当个三十也算是本事。”眼看师兄忍不住面露喜色,王佩珑不由得就更心痛那串项链,气恼道:“这一阵我身体不好,你拿了东西就快滚,别站在这里气我了!”
苏佩浮赶忙答应两声,转过身就想走。
王佩珑看他那样,又忍不住想想陈凤年的样,再气也不管用,只是很感慨。
都是一样的小白脸子,都是一样的干净漂亮。
他怎么就活成这样了呢?
“.......师兄。”
她在身后叫他。
分明时光匆匆,都已经不是在戏班讨生活的小孩子了,可王佩珑还是习惯不改,喊他师兄。
苏佩浮回头,无意识地就捏紧了项链盒:“还有事?”
“别的怎样我都不管,你好歹把大烟戒了吧。”王佩珑语重心长,是真的想让他好:“现在中央医院有专门开的戒烟科室,趁这段时间戏院休息,我亲自送你去,费用我都帮你出掉,好不好?”
苏佩浮看着她,很认真地思考了,可思考的结果却是苦笑。
“佩珑,我不是你。”他说。
“..........”
“你硬气、本事比我大,命也比我好。”
怕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他没往深里再说,只是故作轻松道:“我这个人......嗐、就是这么回事,已经没救啦!”
他说好就不看她,连小玉拿了外套过来,他也胡乱把手伸进去,穿的歪七扭八,不成个样子。
王佩珑听这话听的不是滋味,还想再劝劝,可话都没说苏佩浮就已经跑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那背影单薄,套了多少层衣服也还是单薄,好像脊梁骨都委屈在一起,直不起立不得;
实在是又贱、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