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深秋时节，青岭山的山林仍旧郁郁葱葱，斑鸠的叫声渐渐远了，山脚下的小村庄刚刚结束这一季秋收，田地里树着零星几根干枯的玉米杆，青山村的绝大多数人还在睡梦当中。

    天还未明，村东头的范家小院幽幽亮着一盏油灯，有妇人端了烧开的热水急匆匆进去，屋外的人心里着急，问道：“如何了？”屋内人答：“生了，生了，母女均安！”，过了半响，只听见屋内妇人低低的安抚声，却不闻婴儿啼哭，屋外人忍不住急了，道：“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范思勉有些着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说是个女儿，但初为人父，心里仍是十分欢喜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家里添丁进口是大喜事，虽然自己不通医术，但他毕竟出生于医药世家，还有个做郎中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些事，初生的婴儿自剪断脐带后，必是要啼哭的，这第一声啼哭，乃是离开母体自己学会呼吸这天地间的气息，学会呼吸，孩子才能存活下来，哭声越大，说明孩子越健康。现如今并未听见女儿啼哭，范思勉心里着急得很，“我进去看看！”急忙跨上台阶就想进屋一探究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忙出来堵在门口，道：“不行！不行！生产之地污秽，还未收拾，不可擅入，小心冲撞了！”。范思勉道：“姐儿怎么不哭，是不是不好？秦氏呢，她好不好？母亲，您让进去我看看！”

    “好着呢，都好着呢，姐儿乖巧伶俐……”

    “您让我看看，我担心姐儿她……”

    老妇人打断他的话，道：“还要擦干净包好，你哪会这些，当父亲的人了，别着急忙慌的，等我收拾好再抱出来”

    老妇人转身又进了屋，东侧的木床上躺靠着个年轻妇人，是范思勉的媳妇秦氏，年过二九，面上汗涔涔的，额角的碎发湿漉漉黏在脸颊旁，嘴唇有些发白，透露着生产后的辛劳。床旁的稳婆正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汤喂她，顾氏进来，对儿媳妇道：“辛苦你了，思勉担心你和姐儿呢，我抱到隔壁给他看看”。

    深秋的天气，夹杂着丝丝寒凉，孩子又才出生，吹不得风的，顾氏也知道儿子紧张孙女，故抱去隔壁，又道：“你好好休息，刚生产完最是辛劳，喝了甜汤先睡会儿，灶上炖了鸡汤，呆会起来就能喝”。手脚利索地收拾好婴儿抱了出去。

    范思勉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女儿，见她小脸红红的，胎发黑黑的，上面沾有点点白色的胎脂，眼睛乌黑明亮，小嘴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很健康的样子，虽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可还是奇怪道“这孩子怎么不会哭？”

    范宁睁开眼，看见面前有一张大脸正看着自己，头发花白，沟壑横生，面色有些黑，她想，自己被救活了？动了动双手，那脸的主人就对她上下其手，还弹了弹自己的脚底，奇怪，这人怎么这么大，脸大手也大，一个巴掌就能把自己托起来？她记得自己快要死了，难道是这个巨人救了自己？范宁眼睛转了转，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又看见这里还有另外两个巨人，一个年轻女人躺在床上，很虚弱的样子，另一个笑盈盈地对年轻女人说：“母女平安，恭喜恭喜！”再看了看屋内的布置，黑漆漆的屋顶似是茅草做的，四面墙是木头累的垛木房，只开一扇小窗，窗外的天色还黑，窗下有张没上漆的小方桌，上头点了盏油灯，豆大的灯火照着周围朦朦胧胧的，好似古装剧里的农家场景。

    她还记得自己在科室上班，突然感觉心脏一阵绞痛，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做响，冷汗从额头低落到手上，周围的同事注意到了异常，连声问她怎么了，可是胸口的疼痛让她答不出话，同事们连忙扶她到了床上，不多时，连上了心电监护仪，吸上氧气，可那痛楚并未减轻半分，该不会是心梗吧！累倒在工作岗位上猝死的人时有报道，范宁不想成为其中一个，她还这么年轻！眼前看不到光，耳朵听不到声音，她的神志也渐渐模糊，五识感受到周围是绝对寂静的黑暗，思维也停滞不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感觉到被碾压般疼痛，耳边传来嘈嘈切切的声音，她呼出胸口的那团浊气，而后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一副场景。

    不对！不是这人大，是自己太小！她意识到，想问话，张嘴却只能发出“咿呀”的声音，先前那张脸的主人就对年轻女人说什么刚生产完好好休息，又用布住包了自己，还说要抱她出去给爹看看，天哪！她这是重生了？竟然还成了一个新生儿吗？范宁震惊了。

    来不及从惊愕中转出，脑袋还有些混沌，她又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嗯，是个五官端正的男人，就听男人说：“看面色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这孩子怎么不会哭，不是说新生儿都会哭的吗？哭声越大越健康。”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爹”吧！

    “姐儿这是乖呢，看这眼睛，滴溜溜地转，多灵活，哪有说自个女儿不正常的！”

    是了，她重生了，范宁看了看，见他们穿着短褐，老妇人还用一块藏蓝布巾包着头，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古代人，那么，她这是成为了一名古代新生女婴！等等，古代好像很重男轻女，为了留男丁，不少女孩生下来就被溺死，如今她这个“爹”正因为她不哭而担心女儿不正常，这很危险！好不容易活了可不能再死了，于是，范宁很给面子，使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看见女儿哭声震天，涕泗横流，小脸都皱到一起，范思勉终于放下心来，他女儿是健康的！看着怀中软软小小的一团，这是他的骨血啊，现得以平安诞生，自己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除了儿子和丈夫，他又多了父亲这一个角色，怀里的孩子，以后靠着他遮风挡雨呢，这让他心潮翻涌，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