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破孩

    凛雾昀脸上带着异常温暖的光，可是心底深处，她的脸庞慢慢的和一个少女融合起来。

    对，他是记起了她是谁。

    不过是曾经的自己多管闲事的扶助了一把的无关少女。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还要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非要强迫自己记起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美好回忆的时期。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记忆真的是会有着莫大的偏差的。

    或许在她记忆中全是温暖、美好的片段，可是在他的记忆中却截然相反……

    那一年奶奶去世了。

    奶奶去世的原因很离奇，为了照顾全家三个孩子的奶奶在一家温泉度假中心工作着，中心的人告诉凛雾昀奶奶是工作的时候不下心从大楼顶上摔下去的。

    可是凛雾昀到了那里后抬头看了一眼，度假中心不是那种高楼，一共不过才六层半楼高，顶层是西式洋房设计的斜三角顶，虽然护栏不严谨，但普通人根本不会去跨过护栏。

    中心内部是全年24小时封闭中央空调恒温的，因此门窗都关的很紧，也就是除非奶奶有目的爬出了大楼窗户、护栏，否则不可能不小心摔下去。

    虽然当时还年少的凛雾昀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是中心强迫奶奶去擦外窗了。

    奶奶回家也抱怨过，说自己过去条件不好，念书只念到了小学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工作只能接受一些体力活，而现在的人们对于体力活越来越苛刻了。

    希望三个孩子以后能好好学习，知识改变命运。

    从奶奶的角度看，能有这样的教育观已经很难得。老一辈的人总是或多或少会有很多教育弊端，不过奶奶在这方面却显得很明智，跟得上时代步伐。

    唯一一点就是奶奶遵循着上一辈老人的早古人心，觉得好运总会降临在向善之心的人身上。

    虽然总是被现实啪啪打脸，可奶奶还是不愿意把负面的情绪传递到孙儿辈的孩子心里。

    即使一家人生活的有些狼狈和艰苦，奶奶还是告诫两个男孩子，做人要挺直腰杆，不骗人，不坑人，不博取同情，在能伸出一把手帮助别人的时候不要犹豫。不要因为自身的困苦、别人身上的光线，而心怀不满，不肯出手相助。

    光线都是表面的人，或许人家真实的内心生活还不如自己呢。所以一定要在还有能力的时候尽量的帮助别人。

    凛雾昀一直觉得奶奶的观念很可笑，但奶奶也是他从小依赖和敬仰的长辈，所以从来没有在弟弟妹妹面前忤逆过奶奶。

    哪怕有的时候奶奶做出的决定令他觉得委屈和不服。

    譬如有一次妹妹小暖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的，衣衫不整，小裙纸上还残留着血迹。

    在奶奶的逼问下小暖才说出放学以后她留下来做值日，其他同学都溜走了只有她一个老实孩子。结果巡楼的校工看到了她，把她拖进了逼仄的杂物储藏室里……

    奶奶当场奔溃的哭了出来，哭的比小暖还伤心欲绝。可是很快她就擦干了眼泪，给小暖里里外外梳洗身体，带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然后告诫她，以后绝对不要一个人留在学校里！

    可是却一个字都不许她对外人说，不许告诉老师，不许告诉同学，这件事就当做一场噩梦，永远糜烂在自己心底。

    她甚至偷偷把小暖的所有小裙纸改成了裙裤。让她看到陌生人就绕开走。

    凛雾昀迷惑了，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小暖，为什么要让小暖成为受束缚的一方？可是奶奶告诉他，这就是人生，就是现实。

    那以后凛雾昀只能每天都绕道去接小暖放学，小暖却整天消沉的犹如的四五月份的黄梅天。

    只有放学的时候看到等在校门外马路边的大哥才会稍微的流露出几许慰藉。

    这样的奶奶依然是三个孩子心目中全部的依靠。

    然而奶奶却抛弃了他们。她从度假中心的楼上掉了下去。

    奶奶没有当场去世，而是被送进了医院ICU。可是奶奶毕竟年纪不轻了，又是长期缺乏营养的妇女，身体很快进入了自救性质的昏迷。

    凛雾昀小心翼翼的对家里的弟弟妹妹说起这件事，避免让他们来医院看到残破不堪奄奄一息的奶奶。

    如果是最后一面，他不会让他们避开，因为他对他们的保护不能是一辈子的，他们必须自己面对。

    可是如果只是最后一面前的弥留，他宁愿他们永远不要看到。所以，一个人就可以了。

    只要他一个人来承受。

    老古人说的一句：回光返照或许真有其事。因为有一天夜里奶奶突然清醒了，对凛雾昀说起了话，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就像没有摔下楼之前一模一样。

    凛雾昀自然立刻询问奶奶是怎么摔下楼的，是不是工作场合遭到了不公正对待。

    但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教育他，不要怀有报复的心思，不要有侥幸的心思，要做一个正义的、公平的，诚实勇敢的人。

    对于自己，奶奶什么都没有说起，却告诉了凛雾昀一件他如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

    她说，“奶奶要没有了。奶奶不能继续照顾你们三小只了。奶奶是真的喜爱你们，可是……有一件事情，本来不愿这么早对你说，但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凛雾昀握住奶奶的手，表情委屈的像个三岁的孩子，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对奶奶撒娇过了，“不要说了奶奶，我不想听！不要听你说这些。等出去以后，你要说什么我都听，可是现在我不要听。”

    “你和小暖啊，你们都不是奶奶的孩子。”

    “什么……奶奶，你不清醒的吧？我去找医生！”

    可是奶奶坚持的拉住了凛雾昀的手臂。

    “让奶奶说完！不说完，以后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了……小羽的爸爸没有出息，管不住自己的媳妇。是个失败的男人。所以我不要你们都变成他那样。但是你啊，还有小暖啊，都是奶奶收留下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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