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跟股份估值相关的切身利益问题后,马风这人还是比较性情的,对于朋友之间的生意观点之争,基本上是有啥说啥。
看法不同,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以求同存异嘛。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他对顾鲲如今瞄准奢侈业的做法,多少有些敬而远之,还有一些真心为朋友惋惜的意思。
要是这些钱都往互联网风投界砸,早就能做国内互联网界的幕后总教父了。
顾鲲当然不想说他觉得未来有泡沫,会破裂。不过多了二十年对互联网利弊的粗浅认知,已经足够他随口说出几个严重问题,来为自己的持币观望态度辩解。
顾鲲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老马,你不觉得,现在互联网圈子有点太乱了么。巴菲特说过,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虽然很多人嘲讽巴菲特在互联网热潮中看走了眼,错过了机会,但我认为这两句格言背后的道理是不会错的,任何时候都可以适用。
所以,我投互联网公司,要么是有其他要人的招牌背书,比如投李二公子的盈科数码。要么就是商业模式本身就已经跑通,比如投你。除了这两类情况以外,我今年明年估计是不太会出手了,在热度降下来之前,我不投其他没有营收收入的公司。”
“我记得您96年的时候就开始投了吧?当时您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互联网还没现在那么热呢。”马风不由用顾鲲自己的历史记录来反驳提醒顾鲲。
顾鲲:“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互联网概念这个圈子的总金额还比较小,我觉得我能解释他们要取代谁,被他们肢解的目标行业也撑得起那么大盘面。但现在的互联网界已经太狂妄了,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能取代一切。”
马风想了想,确认道:“您始终觉得,互联网产业的想象空间,仅限于取代通讯、传媒和广告营销这些行业?所以,您觉得当互联网行业里所有公司的估值,已经过了全世界所有传统通讯传媒广告企业之和时,这就是绝对的泡沫?
这是很经典的行业替代论思维了,总觉得低成本替代方案的行业总营收要低于旧时代高成本方案的行业总营收。
可您想过没有,任何新事物取代旧事物、降低成本提高效率之后,最终的使用规模是会远旧业态的。就好比你不能因为汽车的单位运力成本更低、就说汽车行业总营收比马车行业更低,因为有了汽车之后坐车的人也会更多,最终总规模肯定会过当年马车行业时代。
同理新一代的通讯工具出现后,就算每个人的通讯成本下降一个数量级,但总通讯需求量至少提升两个数量级。打电话几块钱一分钟的时候,人们才打多少电话?现在有了吴老板的小灵通,打电话的人数和单位个体时长涨了那么多倍,情侣之间没事儿都能聊半个小时。从这个角度来说,新技术的想象空间是很大的。”
每一次技术升级带来的成本下降,会在古人看不到的领域诱新的海量需求。
马风的观点,显然是建立在这样的认知水平上的,而且不得不说,这个认知水平大多数时候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已经被几代工业歌命的历史所验证了。
读史可以知兴替嘛。
可惜,顾鲲本来就没打算跟他辩论,也没想从这个角度正面接招。
顾鲲一针见血地指出:“不不不,我不同意你说的‘互联网对传统媒体的优势都来源于技术导致的成本下降’。所以你用科技歌命的公式来套,前提就不是完全成立,要打个折扣。
互联网比电视媒体便捷了很多么?结果来看是的,你可以随时随地调用,还可以主动搜索,在使用的时间和空间上都更自由了。
可是这种自由,科技带来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大部分来源于侵权的便利和摆脱各国法律监管的便利。换句话说,互联网传媒做的很多事情,放到传统媒体那都是犯法侵权的,只是目前的网络无国界,做盗版做各种所谓资源分享的可以设在外国,所以谁都管不了。
这不是科技红利,而是犯法红利。对于犯法红利,我是不会太高看的,至少要认识到,犯法红利是有一个上限的,那就是它侵害的正常法益的上限。
然而,根据我目前的观察,圈内大多数互联网投资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的狂热所推高的估值,已经过了所有目前无法可依的被侵权合法利益的总和了,这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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